你曾有多少十年(一)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王府里喜乐一直不曾断过,宾客基本已来齐,皇上南巡不来,气氛便显得随和很多。 苏梨吟愣神之间新郎便已将新娘接回了,新娘下了轿,由西王牵着。西王仍旧傻笑着,这个笑容就像是停留在他八岁的时候。 一对新人携手跨过门槛走向大堂时又跨了火盆,然后就消失在苏梨吟的视线里了。 此刻的她站在院子里,一点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喜悦的感觉的,只是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她转身进了后院,后院也有一池塘和国舅府那一个是差不多的。路过那池塘时才忽然记起来,原是已十年过去了。 那时已是她在国舅府生活的第六年了,义父是国舅,姑姑是皇后,这地位倒还是尊贵的,但她其实从未见过皇后。 没多久皇上准许皇后回门探亲,国舅府便一下子热闹起来。 小梨吟一直住在后院,义父那几日吩咐了,告诉她不能随便乱跑。但有些事挡也挡不住,西王就在这时出现了,小梨吟眼睁睁的看着他落进了池塘里。 小梨吟不会水但看他挣扎的难受仍然跳了下去,两个孩子在水中一直扑腾着谁也没能救了谁。但幸好二皇子及时赶到了救了他们。 之后,小梨吟便跪在了皇后面前,她的身子仍湿着,冻得她瑟瑟的抖,颤颤巍巍的又说不出话来。 “再问你一遍,六皇子是不是你害的?谁指使你的?”皇后的心态有些急迫,她一口咬定就是梨吟把西王推下了水。 “没有,不是我不是。”小梨吟已经语无伦次了,对于六岁的她,死亡太过可怕了。 “当时只有你在,不是你是谁,可怜我皇儿才八岁….”皇后说时已泣不成声,其实六皇子并不是皇后所生,而是陈贵妃所生,但陈贵妃几年前便已病逝,二皇子和六皇子便由皇后抚养了。 皇后倒是十多年前有一个儿子,只是刚刚落地便死了,为此她精神恍惚了一些时日,不过后来自己也就好了。 此时的小梨吟趴在地上,身上的水一直在往下滴,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只拔光了刺的刺猬。 南王突然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惊,自己怎么会把一个小丫头比作是刺猬呢?真是枉读诗书了。他忽又回头瞧了一眼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开了口:“母后,六弟已醒,您就不要如此苛责她了。” 其实帝王之家本不应如此,且不说她是国舅的养女,即使是国舅的亲生女儿光是谋害皇子便也够她死了,但就是那一眼,让他狠不下心。这丫头其实姿色不错,任是哭的梨花带雨的也不损那一份清秀。 “可是…可是老六他…”皇后已不忍再说,六皇子虽已醒来,但高烧已烧坏了头脑,可能智力就已停留在八岁这一年了。 “快来人把这贱人给我拖去斩了。”皇后已哭红了眼,大喝一声,吓得小梨吟一阵抖索,连求饶的话都忘了说。 这一喝低下并没有反应过来,这一旨意来得太突然。南王上了前撩了衣摆便跪下了:“母后,六弟已这样便为他积点福泽吧。不如这样吧,今日便饶了她,就让她跟着六弟吧。这就算是六弟救了他,她心里念着六弟是她的恩人便会尽心尽力的。” 二皇子看那丫头跪在那不停地抖,他忽然有了怜悯之情,毕竟这事并不是她的错。 “不行,她万一是个奸细怎么办,她可是要我皇儿的命啊。”皇后额头上已青筋暴露,多年保持的优雅已不知所踪。其实皇后只是厌恶梨吟这张脸罢了,年纪虽小但看得出还是像极了某人的。 “妹妹,这你放心,这丫头平时倒是安分守己的,六年来一直很孝顺,学东西也很快。”国舅虽与这丫头无血缘之情,但平日里这孩子很乖巧很招人喜欢,并且受人之托抚养她总要尽责才是。 屋里沉默一阵。 “那好吧,既然我皇儿和哥哥都替你说话今日就饶你一命,但你要记得,你的命是我溪儿的。”皇后额上的青筋已消失了,仿佛刚刚那个不是她一般。 转变的有些快,在场的人大多松了一口气,跟个孩子计较实在是没必要。况且并没有人能证明是梨吟推六皇子下水的。 从那以后,苏梨吟便跟着宋子溪了。 “想什么呢丫头。”宋子彦在黑暗里出了声,吓了梨吟一跳。 “南王。”梨吟轻轻一福算是见了礼,其实她有些紧张,自从十年前南王为他求了情她就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情愫,她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情感,只是潜移默化的就有了。 “去前厅吧,这么喜庆的日子,怎么不陪着六弟呢?”宋子彦浅浅笑着,她仍没有从十年前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好,奴婢等会就去。”梨吟低了低头,轻轻应着。 “子彦,你怎么在这,六弟和六弟妹都等着你呢。”南王妃从梨吟的身后走来,迎上南王。 “好。”南王说完便走了,梨吟晾在那里,有些落寞。南王和南王妃的感情一直很好,琴瑟和鸣的。南王至今也就只有南王妃一个王妃,侧妃之位一直空悬,想来是南王自己不想负了她吧。 “二拜高堂。”梨吟进去的时候司仪正在高叫着这一句,她悄悄站在了门边,等拜完了还要去前厅,西王本就有些疯儍,再喝醉了那可不得了。这么思量着人就都已入席了,原本宽阔的西王府此刻显得拥挤不堪。 “六弟会醉的,我来我来。”南王说着便一饮而尽,这酒挡的倒是很恰当。 敬酒的是新娘的兄长,此人是京城里有名的无赖,喜欢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父亲是当朝的刘丞相,妹妹又成了西王妃,前途倒是无量。只是今年已二十有二还未娶妻,京城里的正经闺阁女子都不愿嫁与他。 “二哥,我没事。”西王傻笑着安慰他,南王拍拍他的肩念了声“好六弟”便仰头又是一杯,末了还杯底朝下以示众人,众人大叫好便各自喝酒作乐去了。 南王四处找了找,还不容易在角落里瞥见了那丫头,“丫头,扶他回房吧,路都走不稳了。” 梨吟听了便上前搀着西王,可他明显不想走,赖着抱着南王的臂闹着不想走,活脱脱就是个八岁的孩子。 众人的叹息声传来,梨吟心里明白,众人是可惜这西王,长得一表人才,从前也是太子的姣姣人选。 自十年前落水以来一直疯疯傻傻,太子之位已无缘,于是十年前废太子的传闻也散了,皇帝如今已不再管这个儿子,只听了道士的话给了转运的封地又赐了婚算作冲喜,也算是对这个儿子尽了心了。 “王爷,回房了。”梨吟不愿在听那一声一声的叹息便上前作了劝,其实和他一起十年,西王早就习惯了她的存在,便也就真听了她的话,回房了。 “丫头,好好照顾他。”南王走时又吩咐一句,笑着牵了南王妃离开了。 梨吟也不知心里什么滋味,南王大婚之时她也去了,南王妃的确很美,又是叶将军之女,怎么看二人都是天作之合,何况自己一介婢女之身实在配不上南王。 “王爷,要水吗?”西王瞪了眼睛看着她,今日自己大喜,她也穿了新衣,淡绿色的花裙子衬得皮肤很好。今日南王府也调了下人来,她没有什么活要做,所以并不像往常那样风尘仆仆。这样的她真好看,直叫西王看迷了眼。 “王爷,王爷?”梨吟叫了声,他才回过神来,其实西王有时也会正常些,但只是偶尔。 “吟吟,我想吃面。”西王撒娇的看着梨吟,做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梨吟拿他没办法只将他送到了新房门口便让他自己进去了,而自己则去了厨房。 宋子溪却并没有进去而是转身看她疾步去了厨房,她的肩膀有些消瘦,身量高挑,头发很长很有色泽,她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自己的生命。 要不要告诉她其实自己没有变傻呢?要不要告诉她其实十年前的落水是自己和二哥一手策划的呢?他想着便嘲笑了自己一番,一厢情愿的,说来真要叫人笑话的。他调整好自己一贯的表情便推门进了新房。 新房里的礼仪都被省去了,没有喜娘,床上也没有红枣花生。这是宋子溪要求的,他不爱这个女人,二哥需要拉拢刘丞相罢了,他不愿意给这个女人名正言顺的一切,这不是他吝啬,而是他的这一切需要给一个他想给的人。 房间里被人加了催情香,他心里明白这是母后干的,但他也明白母后并无恶意,可能她只是觉得自己已经这般模样了,想要早日抱了孙儿好叫她安心。 “傻子。”新娘兀自掀了盖头,脱了鞋上了床。要不是南王说只要嫁给西王,几个月后能让自己坐上太子妃的位置自己才不会下嫁这个傻子呢。西王也呵呵笑着要上床,但刘珍儿轻推了一把,让他下去。 要说她小姐脾气草包一个也不对,她有时候还是挺谨慎的,对自己有害的事她是不会做的,推重了皇后怪罪下来可就不得了了,虽说皇上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可皇后是疼得很。 此时梨吟的面已经煮好了,在门外听了这一段心里自是不好受,要不是自己当年大意也不至于让他落得如此下场。她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愧疚敲了敲门。 “王爷。”他一副可怜的模样瞅了瞅里头,对梨吟摇了摇头,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吟吟,能不能去你那里?” 梨吟稍稍一怔也不说话,这话听来有些暧昧不清。这十年他倒是经常宿在自己那,他的智力也就在七八岁那会,不懂男女之事。可别人未必知道,新婚第一天不在新房在一个下人那过夜实在不太好。 “走了走了。”宋子溪说着便推着梨吟走了。 “凉了,还能吃吗?”从新房走到梨吟那倒是不远,但面这东西经不起耽搁。她看他吃的如此开心也就不再担心了,她一点也不嫌弃他儍,她反倒觉得他傻得挺可爱。 “吟吟,我要跟你睡,你给我说故事。”梨吟犹豫了一下但又不忍看他失望便答应了。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但我要洗澡。”催情香已经起效了,他不能这样呆着,会失控。 “那奴婢去准备热水。” 澡洗完时府里已经安静得很了,宾客都走了,下人们也都睡了。梨吟在院子里转了会听见宋子溪叫她就回来了,院子里风有些大,回来时头有些昏沉。 这些年宋子溪很多事都是自己一个人做的,比如洗澡之类,他不想露馅。所以向来他洗澡时梨吟都是在自己屋里呆着或是干活的,今日他在自己屋里又没活干,所以才在院子里瞎转悠。 没多久她就收拾完了,他正央着她给他讲故事。她走到床边看着他盈盈的眼睛笑了笑便开始讲故事,说的是邹忌的一个小故事,他渐渐的就困了。 她看他闭了眼,也渐渐趴在床边睡了。宋子溪倒也没真睡,只是那催情香得劲没全过去,他没法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此刻她就在自己面前,眉头微皱,脸颊有些微红,身上还有隐约的香气传来让他不能自已。 第二天一早梨吟醒来时自己正睡在西王身边,她看了看西王发现他还没醒顿时舒了口气。 事实是宋子溪自己抱她上来的,被人误会那是最好的,别人知道这是他的女人才最好。梨吟战战兢兢起床准备了水,可是进屋时宋子溪已经不见了,才忽然想起来今日他要陪新娘回门的,必是有小厮来领了他回主屋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失落,外头天气也跟着不太好,阴沉沉的。 后来一直等到过了晚饭那会也没见他们回来,梨吟便有些急了,不知昨天南王有没有交代过他回娘家不能过夜,这不吉利,也不和规矩。 而这边丞相府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刘丞相笑的已合不拢嘴了。 他早已打好了算盘,大女儿嫁了皇后那最得宠的西王,借着西王和南王的关系又可以把庶出的女儿嫁给最有才华的南王做妾,还有个没张开的三女儿可以等到太子妃薨了之后再给太子续弦。 西王此刻正在大厅里跟岳父说着话,也不叫岳父。 “丞相伯伯,子溪好饿啊,天都黑了。”丞相见此也不再同他寒暄,吩咐下人张罗饭菜,又叫了人去请儿子回来。 “西王啊,你二哥府中人丁不旺啊,只有两个妾还是当年未封王时皇上赏来的吧?”刘丞相吃饭又提起这事便是铁了心要把女儿嫁与二哥了,宋子溪心里明白但也不说破,只借着自己傻子的名头绕过去,说是二哥的事自己也不清楚。 “哟,妹夫来了,哥哥我有失远迎啊。”这时刘丞相的长子刘见贤来了,昨日喜宴他也是去了的,还与二哥混搅蛮缠了一番怎么会不知道今日要回门?但宋子溪又觉得他像今日回来这么早倒是稀奇。 “没大没小,叫西王。”刘丞相大概也是恨铁不成钢的,凡是见着儿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可怜他命中缺儿子,活了快半辈子也只得这一个儿子,还是当年青楼女子所生,那女子便也是使了些手段才进了府里的。 然而子溪只装作没听见也不搭理只自顾自的吃饭。 “多大点事,他也就是个傻子,再说了本就是大哥的妹夫。”西王妃此时开了口,刘丞相也不好在说什么,他心知自己也的确亏欠了这个女儿,把她嫁与一个傻子确实不好。 吃饭的时候气氛有些沉闷,刘见贤有些沉不住气,先行开了口“妹夫啊,哥哥我昨日见你府上装饰实在精致,不愧是皇家风范啊。” 刘见贤忽然提了这么一句让刘丞相摸不着头脑,但仔细想想也就 知道了,这小子除了银子,女人没什么爱好了,西王府的银子还比不过丞相府的,那自然是冲女人去的。 这一点宋子溪自然也想到了,刘见贤于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也就随他去了,只装疯卖傻的说大哥喜欢最好最好。 “哥哥要是喜欢随时可以去我那小住的,刚好我那人少,没人说体己话。”西王妃倒是有个叫翠红的陪嫁丫鬟,但昨日这丫鬟也不知去了哪里,自拜完天地以后就再也没见着,今早出现时又说自己病了不肯陪着回门。 刘珍儿原本是着了气的,但想想自己孤身一人在王府里没有自己人也不好,放纵这丫头就放纵吧,以后能为自己做事就是了。 “那好那好。”有了妹妹这一句,刘见贤倒是乐不思蜀,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昨日翠红那丫头不肯与自己欢好非要自己娶她,今日又不陪来回门,实在令他着急,虽说那丫头长得不怎么样,那功夫却是极好的,于是他便想着要去西王府找她去。 “嗯,哥哥常去玩啊。”宋子溪极力的敷衍着,他虽不在意刘见贤做什么但把这样一个人放在自己身边也不是什么好事。 晚宴很融洽,结束后丞相又吩咐儿子送女儿女婿回府。一路上宋子溪和西王妃没有话说便装作睡去了,只听得这兄妹二人聊的倒是很合得来。 到王府之时已下了瓢泼大雨,梨吟正举了伞等着,虽然有伞但是风太大,雨早已将她打湿了,西王一下马车便见到一脸狼狈的梨吟,一阵心疼,不方便表露只好快跑着躲进她的伞下,悄悄替她挡去一些风雨。 梨吟看见还在马车里的西王妃一时尴尬,把宋子溪交给了身后的小厮然后又毕恭毕敬的请王妃下车。 “妹妹,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要不今日我便宿在你这西王府吧。”刘见贤见了那淋了雨的梨吟便再也移不开眼了,衣服沾了水便贴在了身上,那丫头的身段不是一般的好。他这么想着便灵机一动想到了这茬,就算这丫头搞不定,会一会翠红那个老情人也是好的。 “那哥哥快进来吧。”西王妃说着便和刘见贤一同进去了,梨吟为了给二人撑伞已浑身湿透,但也并不抱怨,快步进了王府又让人关好了门。 四人各自回了屋,只是这宋子溪任然粘着梨吟,不肯回主屋去。 “王爷,回房吧,亲家哥哥在,让他知道你不愿和他妹妹同房会生气的。”宋子溪今日瞧见了刘见贤那一眼觉得诡异的很,他怕苏梨吟有危险才执意留在了后院,但这丫头显然不知情,把他的好心当了驴肝肺。 他想了想转身走了,现在那兄妹两正在一起闲聊,他总有办法让刘珍儿赶自己出来。但他必须快点回来,刚刚刘见贤那一眼他越想越觉得难受。 他去的时候西王妃正与刘见贤聊到了太子南巡回来的事,尽兴得很,一时见了这傻子气不打一处来,又见这傻子刚刚回来时淋了雨还未来得及换下湿衣裤腿上尽是泥的狼狈样子,很是不爽快,想自己也是一介才女竟嫁了个傻子。 “你那丫鬟呢,快让她给你收拾收拾,别回我这了。”西王妃发了话,刘见贤一阵惋惜。他赶忙向妹妹使了个眼神,但刘珍儿却似乎并不明白。 看来今晚那丫头的房是进不了了,正失落着撇头瞧见翠红端了热茶来顿时又来了精神。后来便也只顾着和老情人眉来眼去的,把梨吟这茬忘了。 梨吟正脱了湿衣沐浴之时,便有人敲门了。门外人带着稚嫩的嗓音叫着吟吟,她一时恍惚,心中的内更甚。必是新娶的王妃又嫌他了。 “王爷,你等会。”梨吟一听他来了也没顾得及头发还湿着,身子也未擦干就穿好衣服开了门。 屋内的温度比之外头有些高,此时开了门有冷风灌了进来,她有些哆嗦。 宋子溪一见她此时满脸粉色的模样又晃了神,好一会缓过来已经上了床。看来自己果然是沉沦了。 梨吟只合了衣侧躺在床边,可半夜突然口渴,辗转了许久还是摸着黑出了房门想寻些热水。 “哎呦喂,少爷你慢点,猴急什么。”园里有女人的声音传来,梨吟便停了脚步,向里看了看。 “我不急谁急,知道了,不就是娶你吗,放心吧,你跟了我这么久还能亏待你不成。”梨吟听出是刘见贤的声音便不好再走,万一被发现了又是是非。 原地站了会听见他们动静大了才快步走出园子。她虽未亲身经历过这男女之事,但也有下人在园子里做过这档子事,她心里自是清楚地。 此时她也无心再找水,只是头昏便快步回去了,还未进得了房门便倒在了地上,听见宋子溪那一句吟吟便昏睡过去。 宋子溪知道她出去了等了许久也不见回,正要出门寻便听见倒地之声,吓坏了他。他向四周望了望,见没有人便弯腰抱了她又关了门。 她此时满脸红色,额头有细小的汗珠,很明显是受了风寒。自从那年落了水又不曾及时就医她的身子就不太好,会生病也是常有的,想到这宋子溪一阵心疼,他给她盖好了被子正准备出门叫个郎中,没想梨吟一把抓住了他。 他唤了她两身,但她又不答应。 “娘亲娘亲。”她呢喃了两声,宋子溪一阵了然,她从小就是被舅舅收养的,后来又跟了自己,她又没见过自己的双亲,思念也是正常。 他看着她脆弱的样子一时失了魂,忍不住凑近了看她,身上仍是那种淡淡的花香,说不出的慑人魂魄。 他又不自禁的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果然很烫,但她的手又握的紧得很,实在不忍心离开。 他其实不想让她卷入到帝王之争中,自己装傻也是不得已,不这么做没法自保,太子大了自己很多,听说有一年太子性情大变,接连害死了三哥四哥,所以那时才有了废太子的传闻。 可后来太子的脾性又莫名的变得温顺起来,没有再拈花惹草,为人中正规矩,大家都说是太子妃的功劳。只是这太子妃倒着实是个命不好的,那一年流了产便常年躺在了床上,一直靠药物吊着命。 这两年皇帝的身体不太好了,太子那一边好像又活络起来,有些二哥那边的臣子已经被他接连害死了,姜还是老的辣,毕竟太子比二哥多活了十多年。 这手段一用二哥便明显占了下风。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太子不过就是为了皇位才如此,当年二哥为了保全自己才出此下策,让自己装疯卖傻。 他有时也不太懂二哥,只是这世间他只有他一个亲哥,他愿意选择信任他。 他不敢点灯,府里仍有太子的奸细,他只有借着月光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她已经十六了,如果她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已经出嫁了吧? 他忽然很想拥着她,哪怕一会也好。他犹豫了一会终于下了决心,上了床把她抱得紧紧地,他有时觉得自己就是帝王家里垂死挣扎的人,现在他像是找到了浮木一般觉得踏实。 次日,宋子溪醒来时梨吟的身子已经比昨晚更烫了,他吓得赶紧叫人去找了太医。 不一会小厮领着大夫来了,他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肯放,那大夫要把脉,和小厮两人好不容易才分开了二人的手。 “很严重的风寒啊,体寒就要细心调理啊。我开个药方按时吃就行。”小厮忙点头然后跟着大夫抓药去了,另一个小厮看王爷这样晃了神,忙安慰说梨吟姐姐不会有事的。 府上人都知道苏梨吟是他从小带在身边的,估计是以后的侧王妃,也知道王爷重感情离不开她,便也对宋子溪现在的反应不奇怪了。 “王爷,要不你先吃早点吧,过会我再给梨吟姐姐准备点吃的,放心吧,梨吟姐姐会好起来的。”那小厮倒是头脑很好使,宋子溪回头看了眼梨吟才跟着小厮出去了。 到晌午之时,梨吟才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瞧见了西王坐在地上依着床边打着盹,她轻轻推了推他他就醒了。 “吟吟,你醒了,快喝药快喝药啊。”说着他就回头端了桌上的汤药,梨吟尝着药已凉,但看西王一脸期待便不再犹豫一口喝完了。 梨吟心里明白一定是他睡了太久但自己不知,于她而言皇后十年前的那句话是十分在理的,的确,她的命是宋子溪的,她一出生就没有了依靠,唯有一个义父曾抚养了她六年但苦于年岁太小,已不记得当初的恩情。 还有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南王,可是如今他已娶了他人,和别人双宿双栖了。所以如今于她,宋子溪已是唯一的依靠了。想着想着她就又睡去了。 那小厮来收药碗时看见西王在打盹只有劝了劝,说了些好听的话,宋子溪怕别人察觉什么只有不情不愿的回了房。 此时的前院还不知道这些事,刘见贤今日倒没有出去寻花问柳,只在前厅里一直陪自家妹妹坐着,好不容易趁着翠红出去布晚饭的时间问问梨吟的事儿。 “你说苏梨吟?什么暖房的,那傻子也不会啊。”刘珍儿剥着瓜子不自觉的声音就大了些,说这一句时宋子溪刚好听见了。 “呦,妹妹,这么说那丫头还是个雏儿?”刘见贤一听这个便来了劲,凑过来悄悄的问,纵是这样一句也让宋子溪上了火,拳头攥得紧紧的。 “没准是,也没准人家有个野男人呢。”宋子溪心里明白,之前决定听二哥的娶她也不过是为了拉拢刘丞相,二嫂又是叶将军长女,这样二哥在朝廷上不至于孤立无援。 此刻想来,他宁愿不要拉拢这位丞相之女也不愿让梨吟受到伤害。他按耐住自己的怒气才进了厅堂,仍旧堆上他固有的傻笑。 “呦,王爷来了,您那丫鬟呢。” “吟吟不是丫鬟。”西王说着撇了一眼刘见贤,嘟了嘴,告诉他自己生气了。 “对,是是是,王爷说的有道理。”他旁的也没多想,只思忖着这丫鬟没跟着估摸着是在自己房里呆着呢,正好自己今晚想尝尝这新猎物。 “哥哥,吃饭吧。”西王妃看翠红端了菜来便招呼哥哥和王爷,虽讨厌那个傻子,但相处这几日下来发现傻子没什么架子,为人也好欺负便不跟他计较了。 “王爷,家妹有些脾气我是知道的,您可要多担待,现年她又比你大了两岁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如今既嫁来了,自然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妹妹也和我说了你不曾与她同床过,今日我在便买与我一个面子,今日你们二位便同床共枕吧。”刘见贤这一通抢白弄得宋子溪心中怒火更旺。 刘珍儿刚想反驳便被家兄一个眼神顶了下去,估计着他是想支开王爷好对苏梨吟下手,再想想那傻子也不懂男女之事任是让他睡在地上估计也是没什么怨言的,便故作娇羞的低了头。 “为什么要跟王妃姐姐同床?”西王斜了脑袋问刘见贤,他心里明白这刘见贤打的什么算盘,只是想把这事搅黄。 “王妃姐姐又不会讲故事,再说了,吟吟病了,我要陪着她。”说完便气着去了书房,看着没有人跟来便开了暗格取出软剑贴身藏着,他想着必要的时候要了那刘见贤的狗命。 如今边关告急,二哥忙于政事。他略沉默会,还是叫来小厮,轻声吩咐让把南王找来。 他突然很痛恨自己,父皇念他神智不清便允许他不再上朝,可是他不能因为这个就真的对政事不闻不问,为了躲过太子的奸细他不再明目张胆的习武,可武艺不精的他怎么去保护她? 再说刘见贤实在不想再忍耐,回想那一日梨吟那玲珑的身段实在令他魂牵梦绕,他顾不了那许多,况且那西王又是个傻子,他想到自己的妹妹才是这王府的主人时便愈加猖狂起来。 王府里的下人本就少的可怜再说那后院更是无人问津,发现这一点时刘见贤越发乐呵,心中直叫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推门进屋时梨吟还在睡,虽已是秋天,但天仍有些热,梨吟的辈子只盖在了腰际。刘见贤见此喉头一紧,快步走来床边。 他先是伸手摸了摸梨吟的脸发现她并未转醒便又大了胆子去解腰带,他有些急切便掀了被子,梨吟觉得一阵凉意就不自禁的皱了眉。 而刘见贤已顾不了那么多,转眼间梨吟的外衣已被剥开,白皙的脖颈更是刺激着他,他一抖擞就准备咬上去,可这时梨吟已有了知觉睁眼看见如此情景就失了魂,用力推了一把刘见贤。 但她毕竟是个女人何况又生着病,哪里有力气推倒一个男人。只想起头上还有根簪子,伸手拔了向他刺去,刘见贤也是有些身手的,夺过发簪时又推了梨吟一把,等他将发簪摔出去再看时梨吟磕在床角已晕了过去。 他伸手去推了推梨吟,没有反应。此时他更得意了,直伸手要扒了她的裙子。 还没动手之际门已被推了开来,“我看你是找死。”等到刘见贤再转头之时宋子溪的剑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刘见贤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傻子妹夫此时不仅不傻还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我要了你的命还是你自己了结”西王说完便一脚踢的他滚下了床,之后又一脚揣在他后背之上。 反应过来的刘见贤才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赶忙求饶,“王爷是我的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刘见贤一直求饶,西王怕召来什么人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下子,刘见贤一下子晕了过去。 西王的剑正要抹上刘见贤脖子之时南王来了,南王看了眼他握住了他剑。 “他知道我不傻。” “那你也不能杀,杀了他,刘丞相就不会站在我们这边了。”南王一直紧紧拖着弟弟,向床里撇了一眼便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一出了,梨吟只着了中衣,露出小半截纤腰着实令人心生向往。 不过看样子坏事情还未发生,仅是如此便让他如此失控,这弟弟也实在没有耐性了些,看来六弟对这丫头的情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 “那怎么办?” “你先走,我来解决。”西王不再说什么收好了剑便离开了。 南王拍了拍刘见贤,见他未醒干脆站直了身,一脚踹去了他心窝。 刘见贤揉揉眼,不对啊,刚刚明明瞧见的是西王啊,声音也是西王的呀,怎么醒来便是南王了,自己不可能眼花,西王一定不是个傻子。 “这里没有西王,自始至终只有本王再跟你说话,听见没?”南王说话时的声调并无起伏,但却不寒而栗,刘见贤想着保命要紧只一个劲的点头。 “这丫头是本王的人,你最好别打主意。”宋子彦又拍拍他的肩,而后站起身绕过他将梨吟收拾好抱走了。 出门时西王正等在门边,看见梨吟烧红的脸窝在他的臂弯里十分不舒服。 “这丫头我先带走,病养好了再回来,给她换间房吧,离你近点的。”南王说着就抱走了梨吟,不再看宋子溪。 “二哥,我不想在当傻子了。”西王踌躇了会但还是说了出来,他知道二哥是为自己好,但是他需要变得强大,他有一个需要保护的人。 “你以为你的演技能骗得过谁吗,太子不过冷眼看着咱们闹罢了。要不要这么做我不能干涉,但你这几天还是先不要见任何人了,还有,你记得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南王说完后便走了。 西王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谁也不见。刘见贤不好赖着,再说他也不敢动南王的女人,便在当日就回了丞相府,晚上照旧花街柳巷的混,舒坦的很。 刘珍儿觉得无趣便让翠红陪着连去逛了几日的街,但刘珍儿实在要谢谢西王的冷落,她自觉是因祸得福,因为某日她偶遇了倾慕已久的太子。 “太子。”刘珍儿迈着碎步上前,摆尽了自觉妖娆的一面。太子并不认识她,但也不急着开口问只等其自爆家门,于是含笑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 “我是您的六弟妹。大婚之日您与皇上南巡去了,不曾参加。”太子听完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样,连忙摆手道失礼。太子是何等人物,心中早也有数。 “今日真是闻名不如相见啊,太子果然一表人才。”刘珍儿说完略一低头,以示娇羞,这几个动作做的真是百转千回,极尽妩媚。太子心想要是六弟真是个傻子也就可惜了,可六弟偏偏不是倒也不值得惋惜。 “六弟妹真是客气,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便做东给六弟妹摆一宴如何?” “这…那珍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便同太子一齐向那严喜楼走去。 严喜楼的掌柜自是知道太子的,点头哈腰的亲自领着上了雅间,菜也上的快得很,见太子领的是个美娇娘走时还很有眼力的关了门。 “弟妹与六弟也是新婚燕尔,怎么今日独自上街呢,六弟也不怕贼人将如花似玉的六弟妹掳去。”刘珍儿听了这话自是高兴的了不得,可不能表现的太过,于是掩了帕子,直说自己委屈。 “难不成是我那六弟欺负弟妹了?快说与我听听,改日定要说教说教他。”刘珍儿听了这话便破涕为笑了,使了眼色捻了翠红出去。 “家丑不可外扬,但今日我也不吐不快了。我和西王连面都没怎么见着,大婚那日他便在下人房里住着的。 “呦,那可真是了不得,不过六弟也就是小孩子心性,再过些时日你便都道他好了。”刘珍儿一听这话就不再开口了,这位太子爷不知道什么个意思,刚刚还垂涎于自己的美貌呢,自己示弱便是为了引他上船,没想到他居然四两拨千斤的把自己又拨回去了。她一时猜不透他的想法,只沉默着抽泣了两声。 “弟妹,不提那档子事,有什么难处便与大哥我说就好。” 太子不愿与她周,旋,要说拉拢她倒也好,只是若要对不起青儿,他做不到。再说那六弟,其实两三年前他便已知道他是装疯,只是皇上那不让他上朝,他为了防着自己又不会笼络人心,自是毫无威胁可言便由着他去了。并且若是哪日兴致上来了一刀解决了他也不是个难事。 这一想便又想起了他的青儿,这许多年青儿早将他改变的面目全非了,他的仇恨他的怨气都抛在了脑后,他现在的角色只有太子一个了。 边关告急,这说来也是个立战功的机会,但这一仗并不好打。发起进攻的是西南面的乌国,兵力雄厚,资源比起适国也不少。 但敌人明显深思熟虑过,从靠山一面攻来明显是适国占了下风,退无可退,只可死守。南王自边关告急以来已几日未合过眼了,此时只觉头疼欲裂,不愿再想。他想到那丫头还在病中,便想着吹吹风顺道绕路去瞧一眼吧。 进去之时那丫头还未醒,沉沉的睡着。屋里有些许风吹着将她两鬓的碎发吹起,这样乍一看真是像极了皇后,但风不起再仔细看又不像了。 这丫头比当年更美了,十年白驹过隙,自己已是二十有六,想当年见她也不过二八年岁,情窦初开。是不是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对这丫头有格外的关怀呢?南王自己也不明白。 “王爷。”丫鬟端了药进来唤了他一声,他摆摆手推了丫鬟自己端药喂她。这丫头倒也不难伺候,虽没知觉,但药送到嘴边也就乖乖的喝了。 喂完药后南王便出来了,但脑海里还是想着刚刚那最后一眼,心里头直念叨着那丫头的锁骨真好看。走至书房才觉自己未免魔障了,自己怎么也像些市井无赖似的了。 你曾有多少十年(二)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南王一早便上朝去了,他决定这回亲自去一趟边关。 “王爷一早便走了,特地把妹妹交给我了,妹妹感觉好些了吗?”梨吟一睁眼就看见了南王妃,她是个很淡然的女子,浅笑起来很是美丽优雅,但其实接触也不多,这个世间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还是有的。 她忽然想起昨日发生的事不免有后怕,额角还很疼,她虽有些疑惑但不便开口问王妃只有呐呐的先道谢,“好多了,多谢王妃了。”她有些困难的坐了起来,王妃又帮她掖了被角。 “那好,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梨吟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南王府,但醒来时自己并无损伤倒是让她放了心。 她不是第一次见南王妃了,从前南王打了胜仗后皇上便赐了他府邸又赐了婚,大婚之日梨吟来过,想想那已是三年前了,过的实在是快。 她看见南王妃忽然有些怕见南王,两人很是般配,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的,自己何苦作践自己硬是插一脚呢?再说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对南王是什么感情,像是对兄长的依赖又像是对恩人的感激。 午饭前丫鬟来送药时便发现梨吟已经不见了,禀告王妃时王妃也只说知道了。南王妃看得出来宋子彦对这丫头很是上心,她心中嫉妒的火已经快要烧光她的理智了,十年前见宋子彦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她应该嫁给这样的男人。 梨吟一回王府便听说西王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好几天了,她在书房门前犹豫了一会才敲了门,西王在她眼里其实神秘得很,尽管从智力上来说他只是八岁的孩子,但她看不清这个孩子,他的眼睛深不见底的。 书房里仍旧没有动静,梨吟将门开了缝,悄悄看了眼,西王此时正趴在案上,但背对着自己什么也看不清。 “梨吟姐姐。”身后有小厮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转身关好了门,将小厮领到一边。 “姐姐放心吧,王爷说自己累了,要休息。”那小厮欲言又止的摸样再明显不过,她板了脸问他还有什么隐瞒的。 “其实我也不确定,王爷好像不傻了,与我说话也不像平常。”梨吟听了略微一怔,她在这十年内从未想过如果西王的病好了怎么办,他如果病好了是不是就不需要她了,那她要去哪里呢。 按理说这王爷不傻了这姑娘应该开心才是,可现在这姑娘一脸呆滞算是什么反应?那小厮心中奇怪但也不想弄明白,“姐姐,王爷给你安排了新的住处,我带你去。” 梨吟仿佛失了魂一般,西王的病好了,他不需要自己了吗?她没有办法想到自己离开宋子溪会怎么样,原来有时候被人需要也是种快乐。 次日一早朝南王就来请命了,“父皇,儿臣愿领兵亲征打败乌国。”边关告急好几日了,皇帝都不曾派人平息,只吩咐按兵不动。 南王知道此次这一仗胜率不大,但总是这般拖下去只会向敌人示弱。他已经等不了了,如今纵是粉身碎骨他也要保住自己的国家。 太子轻笑,这个送死的机会便让给那个南王好了,乌国养精蓄锐了十年之久,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和平和安逸,乌国这个危险埋了这么久迟早是要爆发的。 乌国六年前新君上任,大改国制,如今国家富裕,粮草充足,而适国三年前为了平定西凉早已民力大伤,人口不及十年前的一半,这样贸然去打仗恐怕毫无胜率。 等到南王战死沙场时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那时候倒也省的自己动手了。 “对了,听闻朕六皇儿最近有所好转,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 “此事真是喜事啊,恭喜皇上啊。”朝下大臣接连传来贺喜之声,皇上难掩一脸喜悦之情。能成天龙之子的定不是俗人,南王不动声色,自己不说,子溪不说自是无人知道的,那只能说明父皇定是要用到子溪了。 其实皇上心中一直知道自己儿子都玩了些什么把戏,儿子们那些心思都瞒不过他,生于帝王之家还想明哲保身,实在是荒唐之举,顾如今之情形,已不能在纵容。 “父皇,不如让六弟跟着二弟一同去前线吧,六弟这些年一直荒废了学习,如今他的病好了,也需些建功立业的机遇啊。”太子说完也不抬头,只盯着鞋尖,恐怕他心中也不知皇上会如何想。 如果皇上是真的铁了心把皇位传给自己那么他就自然会同意,但毕竟虎毒不食子,万一皇上知道他是要除掉六弟,那么他的地位也就难保了。 “不错,朕的确亏欠了皇儿的,也罢,南王你便带着他一同去吧。”宋子彦心中略一顿不知如何是好,母后就自己和六弟两个儿子,如自己不能护六弟周全那母后在黄泉中也定是要责怪他的。 下朝后南王并未回府,而是绕道去了六弟府中。府中下人敲门禀报南王来了宋子溪也并不理睬,南王只当弟弟年轻气盛,与他置气罢了。 “六弟,你若不请我进去,我便在门外说了,父皇已派我两亲征,后日出发,你准备准备。”南王还未说完书房的门便已开了。西王多日不剃的胡须已长出了些,眼里有红丝,面容憔悴,见了他也不说话,只开了门站着。 “六弟,我知道你怪我,可我实在为你好。如果我在这帝王之争中不幸落败了,好歹你活着母后也能含笑九泉,再说太子念你痴傻,我也不会牵连你。” “二哥不是不想要吗?”西王瞪大了眼直盯着南王,模样憔悴声音沙哑,南王被他看得有些不适,他才恍惚觉得这个自己一直要保护的弟弟一夜之间长大了。 “有些事情我也是被逼的。”南王颇觉无奈,时至今日也非自己所想,也并非是贪图那个位置,只是后来才发觉要想不受伤害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母后从前一直同他说过,但并未放于心上,但直到今日父皇姑息太子谋害自己时他才忽然明白这一句实则无奈至极。 “你一点也不像我从前的二哥了。”西王呢喃着滑倒在地上,他的二哥不像是他的二哥了。从前的二哥淡然的很,只愿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吹吹箫看看书便了此一生,现在的二哥连眼神都不似从前清澈了。 南王叹了口气,弟弟心性耿直又单纯,“这世上并不是你不去招惹是非就不来的,你若不犯人,只有等着人犯你。”南王说着便拉起弟弟,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二哥也不想你不快乐,你若不喜欢休了你的王妃便是。”南王心中明白弟弟虽不傻但仍是孩子心性,倔强的很,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若不是当初自己要求,弟弟是断不肯的。 他心知弟弟心中揣着自己关怀的那位女子但仍旧让他娶了别人,想当初自己也是怀了私心的吧。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西王想想也便平息了一腔怒气,其实二哥所言也不全错,如果自己是个前途无限的皇子,刘见贤的主意也不会打到吟吟身上去。如果自己同二哥一样上过战场又饱读诗书,吟吟也不会被人笑是跟错了主。 “二哥,我助你得皇位,你放我和吟吟远走天涯好不好?” 南王听了六弟那一句脸色一变,“再说便是。”只回了这样一句就转身走了,他忽然有些痛恨这样的自己,为了一个女人若是日后与兄弟反目成仇实在是不值得。 梨吟本想着来瞧一瞧西王的,没想到看见了南王。她惊诧的抬头看了看南王,正要行礼南王便阻止了她。 “丫头,后天六弟与我出征,你替他准备准备吧。”南王说完便逃似的走了,他已经没有办法正视这个女人了,她虽不是国舅的亲生女,但总归原先也是锦衣玉食。 如今因为自己当年一个错误的决定导致她失去了优渥的生活,沦落为一个婢女。他不知道她知道了会怎么想,他甚至怕她会恨他。 “进来。”宋子溪打开书房的门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苏梨吟略微愣了楞,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西王。 转眼间十年过去他早已比她高了一个头,他平常总是弯着腰,梨吟从未觉得他如此高过。他说那一句时声音有些低沉也不再是从前的童音,梨吟觉得他好像一下子就脱离了她能控制的范围向着更远的方向去了。 “我这一去不知要多久,你…等我回来。”梨吟听了这一句才像定了心一样,这无非是说明他不会赶她走了,但她就是这样容易满足只这一句她变心安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宋子溪考虑了很久也没有表示什么,最后无奈只得让她走了。 他心中其实也明白,这一仗估计打的会艰难的很,他虽不上朝不问政事无心皇位,可不见得就是不管自己的国家了,他很明白目前适国的情况,也知道乌国的实力雄厚,他怕自己这一去便没法回来了。 他其实倒是想告诉她一句自己若是回不来就找个自己喜欢的嫁了吧,可他不明白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立场说这样的话,她不曾说过喜欢他,他也不曾明摆着的告诉过她自己早已非她不可,那么他凭什么觉得吟吟会一直守着他呢。 三年前平息西凉一战便是南王带的兵,如今平息乌国南王又要出征,京城里早已沸腾,不明实事的百姓们只觉得有了南王这一仗便是赢定了。 一早,南王和西王已跪在宫门口等待皇帝的指示了。梨吟站在百姓中被人左推右搡的,早已瞧不见宫门口的二人了。昨日本想去求两道护身符,但去到城庙时护身符早已被求完,听说南王妃求了九百九十九个都缝进了南王的盔甲里,这样的情谊怕是世间都少有的。 宫门大开,李公公走出,展了圣旨,读完后又双手将圣旨交予南王。 南王大举圣旨又说道:“今日子彦受百姓所托护国安邦,定不负厚爱。”说完后上了马百姓更是沸腾,跟着他的马走了一路。 倒是旁边的西王显得一脸落寞,梨吟忽然心生不忍,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如今要肩负起护国安邦的重任实在不易。 百姓很多,把南王周围围得水泄不通,宋子溪渐渐落在了后面,梨吟微皱了下眉头也顾不得其他,叫了声西王便追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西王见着她显然是喜出望外的,立刻下了马。 梨吟想想也不知怎么解释今日自己不自禁的跑来他身边,半天才憋了句珍重,略显生硬。 “六弟,快些。”南王回头时便瞧见两人,想来觉得真是一对璧人,于是故意放慢了速度,等了一会才唤了弟弟。 “我走了。”大队人马不能耽搁,宋子溪没出城门前还频频回首,直到出了城门后才从喜悦中回过神来,跟上了前方的队伍。 这战事便是从那日就开始了。 梨吟一回府便看见了王妃,前两日吵着回了娘家如今听说王爷的病好了便急匆匆的赶回来了。 梨吟心中不明白这女人到底想要什么,若是钱财那王府也算是最佳的选择了,若是权利,那也不像,王妃不像是个有野心的女人。 “王妃。”梨吟既是见了她也不好不作礼,便轻轻福了身,起身时向后头看了看,未曾见到刘见贤才松了口气,梨吟只求他别出现才好。 “过几日便是中秋了,虽说边关有战事这宴席不便太隆重,但皇后说了,我们几位王妃聚一聚还是要的,那日你便陪我去吧。” 刘珍儿说这话时打量了苏梨吟一番,低眉顺眼的倒是乖巧,浅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很是清新脱俗,这也不难解释为何哥哥会对她动心了。 “梨吟一介婢女,实在不便入宫,王妃抬爱了。”梨吟下意识的回避了,人多的地方是非便多,尤其是那皇宫更是进不得。 “妹妹说笑了不是,凭你照顾王爷这些年,将来定是个侧王妃呢。”刘珍儿说着用帕子掩着嘴娇笑起来。 梨吟听了这话却微微一颤,说到底不过是个侧妃,不过也是,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且如今王爷得病好了,更是该有许多的姑娘倾慕便是,自己应该高兴才是。 这十年走过来梨吟只是觉得宋子溪不能少,不可少。 “况且你也知道翠红没见过什么世面,怕是得罪了宫里人不好说,你自小跟着王爷,什么人没见过,人又谨慎,带你去自是稳妥的。”梨吟拗不过也只得点头答应了。 “要说王爷也奇了怪了,那日和哥哥在你房里不知说了什么,病就好了。” 刘珍儿自言自语着便走了,梨吟低着头让了道,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喜上眉梢,看来定是刘见贤轻薄自己那一番被他瞧见了,受了刺激才是,但只是自己猜测也不知对或不对。 转眼中秋便是到了,刘珍儿也不食言,带着梨吟进了皇宫。 王妃入座后,梨吟便立于一侧,方才看见义父了,他比从前更苍老了,她跟在西王身边这十年,义父虽从未问过她,但有了从前那六年的养育她也是十分感激的,于她这个养女,国舅的确仁至义尽了。 “那可是梨吟丫头?”正想着义父,义父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梨吟一抬头见了义父眼泪都要流了下来。 “呦,丫头,今日是个好日子,一会皇上皇后也是要来的,快别让人瞧见了说你的不是。”国舅说着便拍了拍梨吟的肩,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在这温情中还没缓过来的时候,公公就念到“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一番跪拜,皇上忙说着平身平身。 皇后比从前老了些,但是风华仍在。皇上梨吟是第一次见不敢多看只是慌忙扫了一眼,皇上已年逾五十了,但精神尚佳。 众人还在慌忙的入座中太子就说了话,“ 儿臣先敬父皇一杯。”说完太子上前一饮而尽。 “好好好,对了,听闻太子妃一直抱恙,近来可曾好些?” “无大碍,儿臣会好好照顾,尽自己作为丈夫的责任的。”皇上听完对太子赞不绝口,说太子至仁至孝,是未来的好国君。 刘珍儿心中是一阵羡慕,自己几年前太子监国的时候就已是十分钦慕他了,传说太子是个青年才俊又痴情的很,因着这些揽进了京中女子的爱慕。 今日再一听这话她又恨不得自己是太子妃了,虽说南王答应让她做妾,可她忽然有了不甘心,她就是想做他的妻子,唯一的妻。 后来宴席将近之时,皇上便离开了。太子转来向刘珍儿敬了酒,可把刘珍儿乐坏了,那满脸的爱慕之情连梨吟这个未经情事的都看出来了。 “六弟妹今夜看来更是明艳动人啊。”太子调笑着,声音很轻,刘珍儿碍于梨吟在没敢有什么大动作但心中已是乐开了花。 梨吟刚刚只当没看见,但现在丢的可是西王府的面子了,看不过,只得假装咳了几声。这一咳太子便看见了她,她对上太子那双深邃的眼只觉阴寒,匆匆避了开去。 太子只一眼便察觉出这大概就是六弟喜欢的那个女子了,看来六弟的眼光还不赖 。这一停顿便扫了太子调戏刘珍儿的心,不再多说,只装作有些生气的走了。刘珍儿看着心中气闷但也不好怪罪于梨吟,便独自郁闷着,说来她还有些小孩子心性。 “王妃你怎么啦?”这时南王妃的丫鬟突然叫了起来,皇后连忙宣了太医。 “倾柳,哪里不舒服?”皇后想来是十分疼爱这个儿媳的,听见她身体抱恙便赶紧下了高座。 原来南王妃的闺名叫叶倾柳,梨吟心中默念了一番,觉得真是人如其名。 南王妃眨了几下眼睛又睁了开来,“只是恶心头晕,不碍事。”太医一会也没耽误,不久就来了,搭了脉就跪下道喜,说是贺喜南王了。 “真是喜事啊,倾柳,听见没,你有身孕了。”南王妃听了实在高兴,摸着小腹幸福的笑了,皇后更是乐得赶紧叫了人来说要快马加鞭的请人告诉南王去。 南王妃伸手示意了一下那位宫人,说道:“母后,还是过些时日吧,如今还是让他安心打仗吧。”皇后听了更是喜爱这个儿媳,称赞她识大体又扶着一同去了皇后的宫殿里。 “二嫂,真是恭喜啊,我什么时候能有你这福气呢。”刘珍儿见了连忙上前去祝贺,其实不为其他,只为了引起皇后注意罢了。 “六弟妹你迟早会有这一日的,你还年轻不急。”南王妃笑着宽慰刘珍儿,后看见梨吟又关切的问病好了没。 “回王妃的话,奴婢没事了。”梨吟浅笑着一福,想到人家有了身孕又添了两句恭喜。 “梨吟妹妹,你好了我便放心了。”南王妃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令她微微一怔,原来南王妃是知道自己闺名的。 “你便是当年我赐给西王的那个丫头?”皇后听了她的名字便回想起从前的事,如今这样问倒显得不尴不尬,梨吟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但好在皇后也没说什么,只是领着南王妃径自走了。 转眼,西王和南王出征也一月之久,前线也没有消息传来只听说战事吃紧。 西王妃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反而乐得逍遥,每天带上翠红上街逛逛,早出晚归的。好在九月十六这一日前线带了家书回来,梨吟从王妃那得知西王并不曾受伤也就定了神了。 “苏姑娘,前线回来送家书的将士要回去了,你有没有什么要捎过去的。”前院来了小厮同梨吟说着,梨吟见这小厮面生的很不免有些疑惑。 “姑娘放心,我叫临书,南王对我有救命之恩,王爷走之前把我送来西王府,西王又吩咐我照顾姑娘。” 梨吟不知道宋子溪为什么要如此做,但想起刘见贤便恍如明白了,顿时心生感激。 她其实没有什么要说的,只是担心他罢了。想想还是取了纸笔,但至于写什么她也不知道。 “姑娘随便写些什么都好,想必就算是白纸一张,王爷也是十分高兴的。” 梨吟听了这话不免有些红了脸,她不知道这小厮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西王授了意的,总之她是很开心的。 最后她还是在纸上写了勿念二字,临书拿着便快步走了。 这封书信到边关之时已是半月之后了,将士们都知道那日西王不知收了封什么信开心的像打了胜仗。 而实际上两方一直在边关对峙着不出手,除了兄弟二人出征前敌兵用小部分将士来挑衅过之后便再也没了出手的意思。 西王和南王心中都明白,这是要耗尽他们的粮草啊,如今已经进入深秋,要不了几日到了冬天便要不战而败了。 适国相对乌国处于南边,大部分将士都是南方人,受不了严寒,而乌国处于干冷的北边,用于防寒的皮草又多,自是不怕这样的天气的。 “哥,要想办法让他们出兵,再拖下去凶多吉少。”宋子溪说着进了军帐,南王也明白这一事,但乌国像是铁了心一般不出兵,自己尚没有什么万无一失之计实在不能盲目攻打。 “贤婿,小女与你说了没,她已有两月余的身孕了,哈哈。”叶将军人未到声先到,要抱外孙的喜悦不言而喻。 “岳丈,小婿的家书还未看呢。”南王听岳父这一说才想起早晨送来的家书,心中略感愧疚。 “无妨无妨,孩子还有六七月才出生呢。” 叶将军本想再说些什么关于自己外孙的事情但显然南王并没有这个兴致,“对了,岳丈,可有什么办法能让乌国先出兵呢,我方的情况您也知道,贸然挑衅于我们实在无益。” “我方背向平原,敌方背向山脉。如果我方退守的话很容易就会被敌军占领,而敌军如要退守的话,我方进攻的空间不大,万一对方布下陷阱,那么我方就要全军覆没。” 西王说完看了看南王和叶将军,那一句怎么是好没有再问,如今这种局势实在险得很。 “只有再等。” “我看也只有如此了。” “也好。”三人的意见一致便又各自领兵操练了,这一仗实在难打。 一直忙到了深夜南王才躺了下来,每日训练下来,这浑身便像散了架一般。如今这时他才想起今日岳父那一句“小女有了身孕”这孩子来的实在意外。 王妃嫁来已有三年了,南王原也以为自己今生已和孩子无缘,从前王妃也为此求过宗庙、菩萨,但就是不见效。后来也就死了心,没准是自己福薄,老天怕孩子跟着自己受苦才没赐个孩子给他。 如今有了孩子自己便该高兴才是,只是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丫头的身影,总觉得要是那丫头为自己孕有一子才算圆满。 想到这南王便回了神,自己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自嘲了一番仍无睡意便想着去弟弟那瞧一眼吧,自己自小习武都累成如此,何况他呢?南王到的时候西王显得有些慌张,南王眼见着他藏了什么于袖中也不说破。 “睡不着,便来瞧瞧你。怎么样,身体还吃得消吗?” “累了点,不过立国安邦实在值得。”西王倒了水端与自己哥哥,却发现哥哥并不接只是盯着自己袖口望,这才想起自己藏于袖中的东西。 南王瞧见他如此珍视的样子便知是那丫头写来的,心中有些不快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也不能表现。 “既是喜欢便说明白了好。” “知道,只是尊重她罢了。”西王将水放于桌上又将那信向袖里藏了藏,忽然又想起今日叶将军所说,忙对南王道了恭喜。南王听了只是苦笑,也不多说,又沉默了一会便回了自己的帐中。 梨吟在府中其实也无事可做,便想着给南王未出世的孩子做些小鞋小衣,毕竟自己在南王府叨扰过那几日,金玉翡翠自己是定拿不出的,做些手工活算是略尽心意吧。次日阳光甚好便上了街购买些布料针线。 “弟妹,那不是你府上的丫头吗?”太子此刻正和刘珍儿坐在严喜楼的临窗之座,看见苏梨吟便问了刘珍儿。 “是啊,这丫头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真是奇了怪了。”刘珍儿说着泯了口茶水,抬头又娇笑一阵。 “这么说这丫头倒是规矩。” 刘珍儿见太子一直盯着那苏梨吟,此刻又表现出赞赏之意不免有些吃味儿,连忙抢到:“规矩什么呀,我兄长一来便长了勾,引的心思,哥哥还在她房里呆过些时候呢。” 太子听了这话也不再盯着楼下路过的梨吟,转了头问刘珍儿是否说真的。 “那可不是,哥哥呆了许久不出来,后来西王南王都去了哥哥才出来的,再后来这王爷的病便好了,也不知是哥哥说了什么还是怎么的,回来后死也不肯告诉我。”刘珍儿说着便故作生气之势,嘟着嘴好生娇俏。 太子心中了然,必是西王撞见了刘见贤轻薄苏梨吟所以露了本性,被刘见贤发现不傻后所幸不愿再装。 “这丫头把王爷也迷得神魂颠倒的呢,对了,听下人说,那会子这丫头病了,南王亲自抱了回自家府上养着呢。啧啧,红颜祸水,真了不得。”其实刘珍儿也不真恨这苏梨吟,只是今日太子的眼多瞅了几下,她心里便不舒坦了,那丫头的坏话也就跟着来了。 梨吟买了东西便回去了,今日天气不错又赶上集会,街上人不免有些多,梨吟最不喜的便是人多了。在布庄时瞧见一匹布煞是好看,只是太过素雅,小孩子穿不合适,于是还是买了极好的红色回来。 刚回来变碰见了门外候着的临书,她招呼临书进来时已是满头大汗,梨吟接了信,又端了杯茶给他。 见字如唔: 二嫂待我不薄,如今有了身孕劳你送些薄礼。敌军按兵不动,我们也与之对峙着,估计几月之内是回不来了,我只求自己回来时还能留个全尸。已入深秋,你本就体弱,好生照顾自己,如有困难找二嫂便是。 他那一句留个全尸着实是把梨吟气着了,哪有人自己咒自己的。记得从前自己病了,说只求全尸,他说傻子才咒自己呢,人不能胡说,老天会生气的。 如今他病好了倒像傻子一样了,别说是死了,便是他伤了那里自己也是不敢想象的。不过自己两字送去换回这许多倒是令她开心不已,其实她只想知道他的近况便好。 “姑娘,快回一封吧。”临书说着便替梨吟铺了纸磨了墨,梨吟也没多想下笔便是一封,亲自封了**到了临书手上。 这几日梨吟想了想还是准备秀双虎头鞋再绣两个吉祥如意的肚兜,如此一来,也算是尽了自己的心意了。 晚饭后王妃才回了府,梨吟路过园子时听见王妃与翠红在说话,未免被人说听墙角,只有快步离开了,谁知动静大了些倒是惊动了她们。 “苏妹妹,你来的正好,我正与翠红说着呢,前些日子还说王爷会把你纳了做侧妃的,可是前两日有消息说王爷这一年半载是回不来了,王爷也没有来封信说怎么安置你,这不你也十六了,我琢磨着该给你许个人家了,你且说你喜欢那一家,王妃我替你做主便是。” 梨吟听了这话失了神也不知该怎么答,只说自己不急便逃似的回了屋。 其实这事若是王妃硬做了主自己也无计可施,可自己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实在不行,自己的逃吧。 她又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你曾有多少十年(三)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王妃近两日张罗着些金锁如意的,梨吟想想许是要去看望南王妃了,熬了几夜也算是把绣品都赶好了。 其实梨吟这刺绣的手艺实在是不怎么样,她的字和画倒是不错的,只是这女儿家的字画无人欣赏罢了,况且适国也没有女子以字画著称的。 腊月初一这一日是个吉日,溪王妃特地让翠红查了黄历选了这一日去南王府。梨吟本想将绣品交给王妃让她替自己带去,但想想边关已是两月多不曾有消息传来了,近日来一直魂不守舍的,去南王府打听一下也好。 “王妃,今日梨吟能不能跟着去南王府?”刘珍儿正在前厅喝茶,翠红检查着要带的礼。 “你去做什么?”听见梨吟这一句刘珍儿想想也没什么大碍,但也随口问了句。 梨吟福了一下开始说明缘由,“南王妃对我有恩,如今虽不能为她做什么,但梨吟自己做了些绣品送予南王妃的孩子想亲手交予南王妃。”刘珍儿其实也无心刁难她,随即点了点头。 午后刘珍儿便领着梨吟翠红和两个小厮去了南王府,梨吟要一路对着西王妃不免有些尴尬,想着便出了马车,一掀帘子便瞧见了帘外驾车的临书。 临书回头冲梨吟笑了笑,压低嗓子道了声姑娘好便专心驾车了。梨吟本想开口问些关于宋子溪的事,但见临书不愿多说的样子也不方便再问。 再说边关那已是深冬腊月的,天气寒冷,但乌国似乎仍无出兵的意思,像是在等什么。南王心知不便再等下去,再拖无益,着实忧虑。 将士畏寒今日操练也无精打采的,几位将军也看不下去了,将士也是人,适国多位于南边,这寒冷边关实在不适合适国人。 “哥。”西王此时正在训练士兵,南王来了便轻轻唤了声。 “今日怎样,还是士气不振吗?”南王话一出口才知自己算是白问了,瞧着将士们畏手畏脚的摸样便知今日又是寒了几分。 西王也不回答,摇了摇头转身进了营帐。南王见此实在不忍,挥手做了停的手势。与此同时,心中已有一计,破釜沉舟便罢。 虽说贸然出兵乃是兵家大忌,但再过两日只怕将士们连营帐都出不了了。日子已进深冬,雪还未落,只怕雪落了后又要死伤些士兵。 “岳丈,你看现下我们该怎么办?”叶将军知道女婿这么问时大概心中早有计较了,他的想法自己也清楚,虽然这个法子有些冒险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叫来几位副将和西王,我们谋划一下吧。”南王一听岳父默许也有些诧异,岳父一向是谨慎的人,不到万事俱备一向不会轻举妄动,今日如此容易便答应了,也怕是实在无良计了。 天气不错,人们都赶着出来买些过冬的物品,所以路人难免有些多。道路拥挤马车不太好走,一番波折后才到了南王府。 一进王府便有小厮来接了礼物,脸上自是一片喜色。府中的腊梅都开了,香气四溢,沁人心脾的。 “我们王妃显怀了不方便亲自迎接,此时已在前厅等着了。”那小厮说着便领了梨吟一行人进了前厅。南王妃有些困难的起了身,脸上洋溢着幸福。 梨吟看着这样的南王妃不自禁的也笑了,想起从前对南王的情愫不免有些尴尬,其实不过是年少,况且从前他也为自己说过话,救了自己一命,有些好感也是难免。 但如今南王一走,南王妃也怀了身孕自己也就在没有心思可想了,只当是从前迷恋了个兄长罢了。 “嫂嫂气色真是不错,怕是孩子心疼娘,一点都不闹腾。”刘珍儿笑着同南王妃说,其实不过是些客套话,厅中各人也都明白。 “哪里就知道心疼人了,不过才几月,还未成形呢,弟妹你说笑了不是。” “嫂嫂的孩子定是不一样的,但看二哥便是个才貌双全的皇子,嫂嫂又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自是不一样。” 刘珍儿其实也不是有心怕马屁,只是习惯了如此说话,要说刘珍儿也不是个有心机的人,她也无害人之心,只是行事有些任**随着自个儿的性子来罢了,再加上为人天真单纯,虽想的精明,但也免不了吃亏。 “瞧你说的,六弟也是一表人才的,如今恢复了心智,又去边关当了将军,定是要出人头地的,你且等着便是。”南王妃说时又抚了抚肚子,满脸的怜爱之情。 “嫂嫂说笑了,如今战事吃紧,不知怎么样了?” “昨儿才听皇后说了,如今一直不曾开战,只是僵持着,皇后也叫人送了信来说且放宽心便是。”刘珍儿一听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了,同是皇后一直养着的,如今儿媳妇处处关照着,自己这个小媳妇却是遭尽了冷落,心中的确不快。 这刘珍儿又是个好面子,性格孤高的主,更是不舒服,只想着自己要是太子妃只怕待遇便不是如此了吧。 再说梨吟听了这话心中一口气才舒了,自是有些喜悦,他平安才什么都好。 南王妃瞧见刘珍儿脸色不好看怕她多想赶忙补了一句,“瞧我这脑袋,皇后原是嘱咐了我告知你的,我想着不是什么要紧事偷了懒,弟妹不要怪罪才是。”南王妃是个聪明人,刘珍儿那点心思还瞒不过她。 “哪里的话,对了,今日来带了些礼物,苏妹妹又为将来的世子做了些绣品,王妃不要嫌弃才好。” “弟妹不必客气,倒是谢谢苏妹妹了。”南王妃对着梨吟点了点头,梨吟便上前一福,浅笑了笑递上了自己的绣品。 “那珍儿就不叨扰了,嫂嫂好些休息吧。”刘珍儿说着便站起了身,理了理裙子。 “弟妹慢走,琉璃送客吧。”南王妃笑着让贴身的丫鬟送了他们,琉璃应了便出了前厅。 “王妃,这是西王妃送来的礼物。”刘珍儿一行人刚走,小厮便来报备了,端了礼物毕恭毕敬的站着。 “绣品给我呈上来,其他的交给库房就好。”南王妃喝了口水,如此交代着。 夜已是很深了,梨吟开了窗有风透进来,实在寒冷。不知边关的天气是否也像是这样,也不知这仗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不好了不好了,苏姑娘,南王妃流产了。”临书敲了门压了声冲梨吟说道,梨吟一听心中一惊,赶紧开了门。 “姑娘,南王府那边传了消息说姑娘你的绣品害王妃流了产。”临书如此一说着实令梨吟一惊,她已不是从前那个黄毛丫头了,如今的她已经不怕死了,但她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不是我。”梨吟愣了会也只有这一句辩白,实在乏力。 “临书自是相信姑娘的,只是绣品是姑娘做的,百口莫辩。姑娘且不要慌,王爷吩咐了我照顾姑娘,临书自当尽心尽力,临书想尽办法也会救姑娘的。”梨吟没再说什么只关了门,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只怕是没有多久,就会有人来抓自己了。 临书走后没多久官兵就来了,琉璃冲在最前头,一把推开了房门,溪王妃听了动静也进了房门。 “贱人,我们王妃平日吃斋念佛,好不容易得了一子,你怎么能这样。”琉璃哭诉着找到墙角的梨吟,上来便是一耳光下去,口中骂声不断,眼神里满是愤怒。 梨吟心中只觉委屈,咬着唇落了许多泪,她倒是不怪琉璃,只怪自己命薄。好不容易熬到了西王的病好了,自己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但如今又背了这罪名。 刘珍儿瞧着苏梨吟喏喏的样子,一时有些着急,“琉璃,你是不是搞错了,苏妹妹平时见着杀鸡都躲的远远的,那孩子可是条人命,她怎么可能杀一个人呢?再说了,南王妃对苏妹妹是有恩的,她一个十六岁的女子怎么可能如此心狠手辣?” “这王妃问她便是,恩将仇报,贱人你不得好死。”琉璃说着瞪大了眼睛,梨吟听刘珍儿这一段心中自是五味杂陈,从前自己也不曾真心待过她,但她却为自己说话着实不易,正如当年的南王一样。 但琉璃这一句倒叫她心寒了寒,怕是这消息传去边关,南王也要对自己寒了心的。 自己有苦说不出,只得任由人押着,忽又想起从前溪王丢了贴身的玉佩,府里也都怀疑是自己所为,但那时还是孩子心智的溪王只说了句我信你,便叫她哭的眼睛都花了。 离开王府之时都没有再见到临书,梨吟心中也知自己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官兵把梨吟关在了地牢里,皇后没有立即审问她,想着南王妃刚刚小产,怕是此刻正忙着看望南王妃,没有空理会自己这样一个罪人了。 她心中只祈求南王妃千万不要有事,如是南王妃那样一个冰清玉洁的人都死了,纵是不是自己做的恐怕也要难受的。想着便在牢里跪了下来,朝着南面连磕了几个响头,口中还念着求老天保佑南王妃。 “自己都性命难保了,还替别人磕头。”牢外来了个人,一袭白衣,正冷眼瞧着梨吟。梨吟撇头一看,狱卒都倒在了地上。 “你是谁?”梨吟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猛地起了身,略有些头晕便用手扶了墙。 “顾修慎。”那男子说的一字一顿生怕梨吟听不清似的。 梨吟略微思索了一会才答了句不认得,其实她也并没有什么好思索的,她统共才活了十六年,前六年只认识义父一个男子,后十年认识的也都寥寥无几。 “故人罢了,以后你就知道了。”梨吟实在记不起自己认识这一号人物,知他不肯说便也不再问。 白衣男子又朝梨吟的方向靠近了一点,他边走便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犹豫了一会又把手放下了。 “小梨花,过来点。”他说着便朝梨吟做了个过来的手势,梨吟虽有些疑惑,但发现那些倒下的卒狱鼻中还有白气呼出便知他也不是个太坏的人,磨蹭了一会还是走上了前。 顾修慎一伸手便摘了梨吟一根最小的簪子,端起挂在门上的锁,将簪子插进去转了几下锁便开了。 他解了缠在门上的锁又开了门,拉了梨吟的手便向外走。梨吟一时有些怔住,跟着他一直走出地牢也不知要挣脱。 “小梨花,跟我走你愿不愿意?”顾修慎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这么问,梨吟心中自是不愿意的,且不说自己的冤情还未洗去,光说西王目前还无半点消息传来便叫她迈不开脚。但面对这样一个人,梨吟又不知如何开口。 “小梨花?”顾修慎说着又微微瞪了瞪眼睛,黑暗中顾修慎的眼睛在夜幕里闪烁着,熠熠生辉着实好看。 这男子不如南王谪仙般,相貌也不似西王出众,但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梨吟想想挣脱了他的手又转身往回走,顾修慎也不追,只是在原地看着。 “去哪里?”顾修慎见她没有停的意思只有开口询问。 “南王妃是好人,她会还我清白的。”梨吟说着便已消失在转角处了,顾修慎心中念了句傻丫头,也不说话。 他悄悄潜进了南王府,那些绣品已成了残灰,那上面有麝香,味道很浓并且经过了燃烧更是一击致命。 正常人是不会将绣品挨着火的而且烧的一片好的都没有,这只能说明是南王妃自己要烧了的吧。那南王妃也是自作自受,烧了梨吟的礼害了自己的孩子。 然而今日自己也着实是鲁莽了些怎么能就这样贸贸然的就来劫狱了呢?这样太危险了,而且一旦被人认为她是畏罪潜逃那自己岂不是害了她? 梨吟回到牢中的时候狱卒仍然未醒,看来那人的迷,药着实是厉害,然而自己却未曾晕倒倒也奇怪。再加上今日那人没剑没刀的就来劫狱也值得疑惑,她还是没能知道他是谁,他说的名字她也没能记住。 地牢不通风只有外头的风鼓进来发出呼呼的声音,梨吟将牢门的锁仔细的锁好又回到墙角。 夜里寒冷,她早已冻得瑟瑟发抖,后来她将脚往稻草里钻了钻才觉得好些。就这样便是一夜又过去了,不过她也习惯了,自从宋子溪走后好像自己的每一夜都过得格外的漫长。 顾修慎回到客栈时已有人在房内等着了,他却一点也不意外看也不看那人一眼。 “国师,这战到底还要不要打?”屋里的人一直低头站着,顾修慎也不急着回答,只是慢悠悠的关了门坐下来又倒了杯水。 “国师?”顾修慎许久不答话,屋里的人又问了一遍。 “我说过我已经不是国师了,不要再找我了。”顾修慎也不看那人径直走到了床边,“没什么事就别影响我休息了。”顾修慎吓了逐客令,那人也无奈,只有翻窗走了。 算来顾修慎离开乌国已经两月了,自从临书告诉自己找到了梨吟自己便飞奔回了适国。 十多年前他跟了毒药王学医术,后来乌国皇帝生病了公主来求师父救她父皇。师父只道他可以出山了便将他送到了乌国皇宫。 年幼的顾修慎救了乌国皇帝一命又在后来帮他除了个造反的大臣,于是被封了国师。后来他又救了临书,临书为了报答他便答应替他找梨吟。 原先他其实也是有些怀疑的,但是后来他在地牢里放了扶摇香,那丫头居然没有睡着他便更加确定梨吟便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再说边关那虽看上去一片平静,但其实杀机四伏。乌国那一边士气大涨只等雪一落就杀过国界,直取适国京都。而南王更是打定主意要出兵,再不出兵只怕死伤更加数不胜数。 “将军们只说一说对战术的看法吧,我与南王也决定明日必定出兵。”叶将军这话一出副将们心中便直点头,与其让他们在这寒冷的边境耗着倒不如杀个你死 我活的。 “我看也行,今日加强侦查。”这副将说着又看看地形图,想着能不能研究个以少胜多的决计。 叶将军见自己的女婿并不说话,忽然想起今早有人连夜送信来说女儿流产了,心中自是疼痛不已,但想来女婿快到而立膝下却还无子,如今又丢了这一胎,自是比自己失落的。 “贤婿你放心吧,你们还年轻,孩子还可以有的。”叶将军说着拍了拍南王的肩,叹了口气想到此刻人多也不愿多说。 “原是我没有这个福分。” “哪里的话,是西王府那个小丫头作祟罢了,皇后把她押了必能问出幕后主使的。”叶将军说着紧了紧拳头,自己虽不认识那个丫鬟,但莫名有种恨意。 叶将军这么一说南王才想起早上是有人来说是西王府的一个丫头做的,要说溪王府的丫头能想起来的便只有梨吟,但要说梨吟害的王妃流产自己又必是不信的。 “对了,今日西王哪里去了?一早上兵也没带。”叶将军如此一说便提醒了南王,他心中一咯噔感觉不妙就向外奔去。 他想想别是自己大题小做了又进了弟弟营帐一次,见弟弟不在又发现马厩里少了一匹上等的马便心知不好,擅离军营是要杀头的。 他已没有时间在犹豫,翻身上马便向京都方向追去,只期望自己能追上弟弟便不算太晚。 宋子溪前一晚便没有睡好,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果然不出所料今日一早就有人送信来说梨吟害的南王妃流了产。 宋子溪明白擅离军营什么罪,但就是为了回去看看她也值的得很,这总比等自己回去见她的尸首的好。 他只恨这马的腿还不够长,跑得还不够快。他的马术不是很好,在马背上总有悬浮感而且昨夜一夜未睡头晕的很,但如今已管不了那许多,只想着快些回去,回去见她一眼便也值得。 天空已有小雪落下,西北的风着实冷冽,刮的南王脸颊疼的很。 南王心中直道不好便勒停了马,他抬头看了看天阴沉的很,也不再思虑,转身又赶回了营地。小雪已落,这雪若是再大些乌国打过来也是眼前的事,西王不在,自己又不在怕是军心会大乱。 自己实在是分身乏术,老六的事便等到回去再说吧。 “报,将军不好了,乌国已有小队人马杀过来了。”前线侦查的士兵来报,将军仍在帐中沉默着,军符倒是在他那,但南王不来自己也没办法拿主意。 “有多少人?”叶将军说这话时声音仍是镇定的,他久经沙场倒是临危不乱。 “五千。”士兵说这话时南王便掀帘进来了,听这话心中自是明白。 “出兵。不可轻敌。”说来这五千已是不少,乌国喜欢各个击破,分散兵力,今日这五千许只是探探风声,若是今日胜了明日估计就是五万五万的来了。 “是。”士兵说完这话叶将军也取了皇上赐他的宝剑要掀帘而去,南王却拦住了他。 “岳丈,不急。”南王说完拉着叶将军坐了下来。 “留一万镇守军营,其他全部上阵杀敌,你我乔装成士兵就够。这头镇要是你我都上了怕是要被乌国知己知彼了。”叶将军听完点点头,更是欣赏自己的女婿了。 “只怕他要是抄来偷袭我后方就惨了。” “贤婿莫想了,老夫来镇守后方吧,你只顾上阵杀敌便是。” “岳丈,那我只说一句。若我不在了保我六弟一命。”南王说完没再给叶将军说话的机会便出去了,之后便听见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今日虽落了雪,但士气还是不错的。 叶将军仍坐在帐中不说话,他不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不对,但他看得出南王是做了为国牺牲的准备的。 你曾有多少十年(四)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宋子溪到达京都时已是两日之后了,南王府门前冷冷清清,他叩了许久的门才有管家来开,管家见是他也不好逐他,闷着声引路向后院去。 “二嫂怎么样了?”西王轻声的问,管家不回答也不回头瞧他,只在前头不紧不慢的走着。 西王心里虽知不是梨吟做的也难免愧疚,他也不为难管家,只跟着一路走到了南王妃的屋外。管家敲了敲门,有丫鬟应了句来了。 “西王来了,去告诉王妃吧。”管家对丫鬟吩咐完就站在一边了,宋子溪也不等通传就跟着丫鬟一路走了进去。 丫鬟立于王妃床前,轻府了一下身,压低声音说了句西王来了。宋子溪隔着薄薄的纱幔看见南王妃摆了摆手,丫鬟便退下了。 “二嫂。”西王低低的唤了声,南王妃也不应,仍旧躺在床上不起身。 “嫂嫂,吟吟不会做这样的事的。”西王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 “你走吧,”西王原先见嫂嫂那样已是准备用自己的命换梨吟的命了,反正自己擅离军营也是死罪。 如今父皇还没有下旨抓他回去,估计又是二哥替他瞒着了,可纸包不住火他也是清楚的,但现下嫂嫂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他,倒叫他和他二哥白努力了一番。 “那你让我见一面吟吟吧。”南王妃见他来求情已是气极,如今听他这样说更是伤了心,翻身坐起。 “这倒是我不好了,那丫头平日里见着子彦都要红脸的你会不知道,我原是忍着让着的,想着到最后也不过就是多个妾室罢了,况且子彦也不见得会为了她伤了你们兄弟感情的,可如今他这是要骑到我头上来了,害了我孩儿不说还骗得你来为他求情,看你这样必是在军营里溜出来的,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去皇宫里自首去你倒好,临死了还要见她一面,她有什么好,让你这般鬼迷了心窍!” 南王妃说完这一段已是气喘不上直直的倒了下去,丫鬟忙赶了来扶着了,西王只楞在那,被一句“见着子彦都要红脸的”砸昏了脑袋。 府里原就是备着大夫的,如今南王妃一晕大夫没一会就来了,搭了脉又给丫鬟写了药方,西王跌坐在一旁也没人支会。 “大夫,跟奴婢去账房领钱吧。”琉璃说着就引着大夫出了房门,房内顿时冷清了许多,南王妃其实已醒也知道西王还在,但就是不说话,加上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便闭了眼假寐了。 西王自知没趣起身又回头看了一眼南王妃,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样洞察一切的二嫂他从没见过,他心中那个二嫂向来都是不闻不问的,像如今这般精明的时候真不多见。 他出了门已是坦荡荡的,入狱只是迟早的事,只是希望抓他回去之时还是能见梨吟一面。 但出南王府之时他又改了主意,他不能赌这一把,他一定要去见梨吟一面,他最起码要问清楚她到底是念着谁的。 宋子溪在门口的时候又折了回去,抓了管家要了套小厮的衣服才离开王府。他被那一句真是打击的不清,他不用这样坐以待毙的,除去自己擅离军营的罪责,他或许还能用自己皇子的身份求求母后。 而此时的南王妃已是醒了,沉默了会叫来了琉璃。 “去一趟宫里,说是我身子好了。”南王妃说完便又躺了下去,蒙上被子大睡了。琉璃心中明白这是要找牢里的那位讨债了,应了声便快步出去了。 宋子溪出了南王府后又回了一趟西王府,府门紧闭。虽说这府本就是原先父皇赏的从开国将军向将军留下的府邸,也没做多大改动就搬来了,住了这些年如今这样他心中自是不舒坦。 听说是将军触犯了龙颜被灭了九族,从前也是个名门望族,家里也是破费了心血的,没住几日便上了断头台。 如今说来这府里也算是半旧的,尽管自己这个主人不曾动过一丝一毫但对这宅子也是有感情的。 “西王?”外出回来的临书见到西王着实惊讶,一来他刚见的乌国、军师有些心虚,二来他没想到西王对苏梨吟的情已到了这么深的地步。 “她…….”宋子溪只说了一个字便没有再说,临书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这点头脑还是有的。 “刚刚听说内务府的人已把她押到南王府了,这只能希望皇后明察秋毫了。”临书刚刚才从顾修慎那里来,顾修慎也听了这消息,但他只是不紧不慢的端了茶饮着,只一会便又让临书走了。 “你先回去吧,别跟其他人说见过我。”宋子溪见临书点了点头便转身去南王府了,再回到南王府的时候府门已是开了的,门前人也多了些。 宋子溪立在门外的墙角处稍稍等了一会便看见有丫鬟采办东西回来,一点没想立即跟了上去。 他其实是该犹豫的,梨吟不过是个玩伴,说得难听点便是赎罪的奴仆,但于他而言她是没有罪要赎的,而且她还是个陪伴了他十多年的人,她见证了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 “管家让你来的吗?”那丫鬟问了一句但宋子溪并不答话只是低头跟着她,那丫鬟念叨了一句什么也不再纠缠。 宋子溪跟着进了府门,进门的时候没有看见管家,只有母后贴身的太监小束子守在门口。他低了头快步走过了前院,绕到了大厅的左边。 “那南王妃还冤枉你不成?”皇后的声音陡然高了些,梨吟一怔,但还是叩了头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去把南王妃扶来。”皇后单手托了额头,显得有些劳累。一旁的小丫鬟得了信立马走出了前厅,屋里的气氛实在不算融洽,皇后这样动怒这小丫头还是第一次见。 “十年前就该杀了你的,留着便是祸害。”皇后眼睛里冒了些光,越发显得恼火了。 梨吟这次倒是心安得很,自己没做便是没做。再说她已不是十年前那个畏畏缩缩的丫头了,她知道自己要镇定。 “皇后娘娘,害人是要动机的,梨吟与南王和南王妃并无恩怨,再说十年前南王也救了我一命,我断是不肯做那种忘恩负义之人的。” 门外的宋子溪听了这话倒是愣了愣,他印象中那个楚楚可怜的梨吟消失不见了,留下了此时屋里那个不卑不亢沉着冷静的梨吟,他不知道她在何时成长成了这样,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谁知道你有什么动机呢?十年前我皇儿才是个八岁大的孩子你也要加害,谁知道你是受了谁的指使呢?” 皇后怒不可遏,一把砸了手边的瓷杯,官宦人家的被子都是有讲究的,这瓷杯便是慈悲,皇后砸了慈悲便是要梨吟死了。门外的宋子溪一惊,正准备冲进去之时,那小丫头便回来了。 “回禀皇后娘娘,南王妃说您做主便是,她身体又不适了,怕是来不了了。” “听见没,御医都来过了说王妃怕是…”皇后还未说完便哽咽了,看得出来皇后的确是喜欢这个儿媳的,不问世事,不争不求。 “罢了,你再去一趟让南王妃好生养着吧。”那丫头又出去了,路过梨吟时裙摆扫了一下梨吟的手臂,梨吟微微一愣,忘了今日的事,一时有些愣神。 “十年前你就是要死的,让你多活了十年也是我的仁慈了,今日我是一定要给我那未出世的孙儿一个说法的,说吧,白绫还是鹤顶红。” 皇后声音平淡了些,却仍是狠了心要梨吟的命。说来也是,梨吟一介平民皇后实在无须顾忌。 门外的宋子溪正要冲进来之时却被管家拉住了,管家二话不说封了他的嘴又捆了他。这时那小丫头又回来了见着这一幕也不知如何是好,她没有见过西王只见他穿着小厮的衣服想着许是小厮犯了错,愣了一会也没多想就进去了。 “王爷,对不住了。”管家说着便找人来抬了他准备把他带到别处。 “若是奴婢死了,但求别告诉王爷。”宋子溪在拐角处听见梨吟这一句便开始挣扎,他的心忽然又回到了原位。 他原以为是梨吟有危险了所以他心慌,可自己错了,自己心慌的是她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死。 现在他知道了,他心安了,他没有顾忌没有忧虑了,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爱她不用像原来那样害怕打扰她了,他就是要和她在一起,哪怕是死。 他奋力的挣扎着弄出了些声响。 “谁在外面?秋儿,去瞧瞧。”那小丫头一听着自己的名字便来了精神赶忙出去再看一眼,她心里知道什么动静,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后正在气头上,照做便是。 西王一听他母后这一句便更加用力的挣扎了起来,他倒也幸运,那丫鬟出来时他已经挣开了管家和牵制他的人,一把扔掉了嘴里塞的布,大叫着母后便冲进来前厅。 梨吟一听这声音便吓了一跳刚刚那点沉着全都没了踪影,她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觉得自己也太过露骨了不免脸红了些,心中揣测着,也不知宋子溪听到了没有。 “母后,你不能杀她。”西王冲进来便是这一句,虽显得有些鲁莽但也不失真心。 “你不是应该在边境吗?胡闹。”皇后乍一见小儿子便有些愣神待到反应过来火气更甚,指着西王的手都有些颤抖。 “儿臣正是为这事回来的,您不能杀她。”西王定了定神,声音也明显比刚刚低沉些。 “杀不杀她是看本宫,还轮不到你置喙。” 皇后这一次自称了本宫颇有些摆明身份的意思了,平日里她待人和善,从来都是以我自称,说是本宫二字难说又生疏,但今日显然是动真格的了。 这一句本宫便叫人再也反抗不得,她乃一国之母,出了朝堂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 “母后,杀人是要证据的。”宋子溪再说这一句时皇后已是明白了,自己养育了他十八年的恩情竟然比不上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当年自己送去他身边的。 思来想去的更是憎恨梨吟了,只怪自己当年没有狠狠心杀了她,再加上她隐约有些像一个人的面孔便更是令皇后心中不快。 梨吟见皇后有些狰狞的面容这才觉得有些害怕,她总觉得皇后透过她在看什么人,她说不上这种诡异的感觉,她只知道这眼神令她恐惧。 “证据,绣品是她亲手做的她已经承认了,绣品上有麝香致使王妃流产还要本宫在说什么吗?本宫已是耐着性子审她了,如今看来是不用审了,一命抵一命便是最好,她害死了本宫的孙儿,就要她偿命便是。” “您要杀她便连儿臣一起杀了吧,没有她儿子也不会苟活。”讲理不成那便耍赖吧,反正最坏不过一起去黄泉。 再说这的确是自己的真心话,他早就习惯梨吟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了,去前线的那几月最是难熬也让他明白了这个女子在他生命里扮演的角色。 梨吟没有敢抬头,其实按她的性子定是要说他胡闹并制止的,但现在她没有,因为她开始肯定她要的大概就是这样,既然相爱,那便厮守吧。 “畜生!本宫白养了你,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你吗?你这是擅离军营,国法家法你都是要死的。” “无所谓,她若死了我就生无可恋了。” “你这是要气死本宫啊!”皇后已是气极,但她还不至于气昏了头,她还不至于要了自己儿子的命。 “从小我便得了魔症,我的知识全都停留在从前,就算我现在好了我也只是个废人。” 宋子溪说这一段的时候比刚才更加从容低沉了,说之前还刻意以磕头的姿势跪在了那里。 梨吟明白他其实是失落的,他没有办法像他的哥哥一样优秀,他不会作诗,不会打仗,也不会讨父皇的欢心,他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一觉醒来便已是十年光阴,成长和历练最重要的十年光阴都没有了,不管是谁都会为此觉得狼狈的。 可他就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他,他不会吟诗作画可他会骑马射箭,他将一份孩童的纯真保留了十年,他渡过了任何一个皇室之人无法拥有的少年时代。 他不会打仗布局,可那又怎么样,他不用理会皇宫里的勾心斗角和冠冕堂皇,他可以过相对逍遥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说的倒是朕欠了你。”在所有人陷入一片僵局之时皇上就和太子来了,众人先是一起跪拜,这万岁万岁万万岁还没出来皇上就招手说是免了。 其实这太子早就知道西王当了逃兵,到现在才说是因为他要父皇看看老六为情所困的一面,这在君王家最是要不得,父皇定会因此将老六从皇位人选中排除,加上老六擅离军营这次怕是难逃一死的。他要的也不过就是姓宋的灭门。 “父皇,儿臣不曾这么想过。” “与你说笑罢了。” “儿臣不敢。”宋子溪听皇上如此说着实是吃了一惊的,自己很少与这个父亲接触但也明白父亲的严厉,况且这父亲从来是疼太子多的。 “你这样倒叫我想起了从前的自己。”皇后一听这话便知皇上又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她眉头微微一皱,她一度以为皇上已是忘却的了。 二十年前的事情早就模糊成什么了,她以为只有自己还记恨着,但没想到他还怀念着。 “你可知道你回来便是死路一条。” “知道。” “只为了她?”皇帝瞥了一眼跪在一边的苏梨吟,只见她头磕着地,看不清面容。宋子溪微微的点了点头,他好像从未看见父亲如此和蔼过,此时的父亲才像是个平常的父亲。 “非她不娶?” “是。”宋子溪这回倒答得干干脆脆的,梨吟跪的腿已经麻了,一阵风来已要让她左摇右摆的了,听见这一句她也不知道 该作何反应,比起前一刻决定的患难与共到这一刻像要他活着,她自己也不清楚那一个才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了。 “先入狱吧。”皇帝说完皇后也没有在说什么,她的注意力都在二十年前的那些事上,她忽然有些害怕,她也曾做过心虚的事,况且时至今日仍有人以此威胁着她。 太子一开始便是明白自己做了赔本的生意,皇帝看来不仅不会杀了六弟反而会因此重用他,他开始疑惑父皇口中的从前到底所谓何事。 管家在门外听了皇帝的话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南王连夜派人送了信来,说是千万不能让宫里的人发现六王爷偷偷跑回来了。 现在六王爷自己冲了进去被人发现虽不与自己牵连,但好歹也为他捏了把汗,只怕六王爷若是死了自己也性命不保。 闹腾了许久的南王府才算是平静了下来,皇后身边的秋儿传话来说娘娘今日舟车劳顿就不来看望王妃了。南王妃冷冷一笑吩咐琉璃领着一干下人退了下去,她以为这次苏梨吟必死无疑的。 世人都知南王妃是因为碰了麝香才流产的,也知道麝香是梨吟送的绣品上的,但世人不知的是若不是南王妃烧了那些绣品也不会害自己丢了孩子。 说来不过就是嫉妒心操纵,王妃是个玲珑之人,观察入微,宋子彦对苏梨吟的不一般她早就看出来了,不说出来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和善解人意的表象。 于是在她眼里苏梨吟变成了隐形的威胁,她决不允许这样的威胁出现,但她还不至于为了个苏梨吟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顾修慎得到这消息的时候已是深夜了,宋子溪和梨吟的事他也知道,可他们的确是不合适的。 皇帝只是让他们入了狱看来是想深思熟虑一番的,但西王是皇上的儿子,皇上要保也必是保住他的,那么梨吟的处境便是十分危险了。顾修慎琢磨了一会便吹了灯躺下了。 梨吟又回到狱中时还未回过神来,从外面进来时,天空已是飘了小雪,雪一下她的手脚便愈发的冰凉了。 她忽然又想起从前和宋子溪同床共枕的日子来,虽说是为了照顾他但每次都是自己把宋子溪当做了暖炉来用。想来实在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宋子溪的一点一滴早就渗透到她的生活中去了。 再说边疆已是开战了,士兵们畏寒死伤无数,敌人来势汹汹南王已快崩溃了。 边疆的雪已下了两三日了,积雪早就没了脚踝,按理说这种天气下打仗实在不是君子行为,但乌军仍是步步紧逼,南王节节败退已是支撑不下去,边疆估计明日就将失守,一早便送了加急密报呈于皇上,但至今仍未有消息,估计一路飞雪肆虐,马也没法走了。 南王的眼圈已是青黑,眼里满是血丝,他都已忘了六弟偷逃的事了,他派去护送西王的暗卫也没有了消息。他估摸着明日便是要以死相拼的了,在烛灯边坐了一夜,睁着眼睛,毫无生气。 “报,敌方忽然退军。”天还未亮便有探子前来报信,南王忽然醒了一般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跪地的小兵。 “怎么回事?” “具体原因不清楚,但好像是逃兵太多,人心涣散了。” “别是埋伏,再探。” 小兵出去之时叶将军便进来了,几位副将全都上了战场如今已是死的死伤的伤。 “贤婿,放心吧,苦尽甘来,你这次是要立大功的。”南王也并不答话,他现在只想知道乌军为何无故退兵。 “报,我方奸细暴露,已被分尸。”又一探子来报,南王心下一颤,敌军未免太过凶残。 “乌军为何退军?” “尚不明确,似乎是暴雪的原因。” “再探。” “贤婿,你说是不是连上天也在帮我们啊,哈哈。”叶将军听这消息便是高兴的忘乎所以了,完全忘记了战场上死伤的弟兄了,他心中清明,如此一来女婿坐上龙椅的概率大大增加,自己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等探子再来回报的时候乌军已是退到了自己的境内,况且只留了五千压境,俘虏交代乌国半月前就降了雪,暴雪压垮了多数民房,牲畜也多数冻死冻伤了,乌国好几十年未打过仗了,来当兵的都是家中父母都健在或是妻儿健全的,如今这样一来将士们便各个都挂心家中了,于是逃的逃,剩下些心不在焉的也成不了大器了。 再加上这半月来,送粮草的道算是断了,没有粮草乌军也无力支撑了。叶将军听完后又是一阵大笑,吩咐人送了喜报送于朝上。 然而南王只是默默地出了主帐说是看望几位副将去了,他其实是有些失落的,这一仗若不是运气好怕早就身首异处了,这样想来他的确胜之不武。 何况所谓内忧外患,这外患算是解决了,那内忧呢? 梨吟入狱已有七八日了,在狱中受了寒气又是高烧昏迷,狱卒知道这是犯了死罪的人便也不闻不问。 宋子溪虽说落了难但好歹是个皇子,狱中没人敢拿他怎样。他难得拿了皇子的架子逼着狱卒去打听了梨吟的消息,但那狱卒收了南王府的银子说是不让宋子溪知道任何人的消息的,只得骗了西王,说那姑娘现在好得很。 “听说南王爷打了胜战,就在这两日要回来了。” “可不是吗,威武着呢。” 宋子溪听到这段对话时着实愣了会,后又回了神,他知道二哥不会输的,他的二哥从小就比他优秀许多。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无所不能的二哥在感情上输给了他。 顾修慎着实有些生气的,那丫头病了,那些狱卒便不再送饭了,但那六王爷依旧过的好好的,潇洒得很,也不知道打听打听那丫头的境况。 顾修慎每日夜里都去牢中迷了旁人然后再医治梨吟,但狱中湿气重又寒冷自然是没有那么容易好的。那丫头病了倒显得更加楚楚动人了,顾修慎见了只觉移不开眼,每日走时都不忘将那丫头弄得凌乱邋遢些,只怕那些狱卒起了歪脑筋。 西王入狱的第十日南王便领着大军回来了,回来的那日艳阳高照路上的雪也都融了,百姓们都认为这南王是他们的福星,不仅打了胜仗还给他们带来了好日子。皇帝特意办了家宴,皇后几番劝说皇上都没有同意把西王先放出来。 南王回府之时是南王妃特意出来迎接的,南王妃的身子倒是好了,只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南王心下一紧一时没有话说。 “王爷先进府休息吧,晚上皇上还安排了家宴呢。” “嗯,辛苦你了。”南王妃听见这一句时迟疑了一下,南王从前是不用这样的口气同她说话的,她心中咯噔一声在回过神时南王已走远了。 梨吟出事的时候正是战事紧张的时候,南王顾不上多加思索,后来战事平息了之后再去想时才发现有许多地方都不对。 从前打仗时有人受伤都要点上麝香起麻醉作用的,但军医说过只有当麝香充分燃烧时才会有较强副作用。梨吟送来的绣品就算染了麝香也不会当天就发挥作用的,南王虽还不至于怀疑南王妃但总之心中有了芥蒂。 “身子好些了吗?” “但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南王妃说着便低了头,两人之间忽然沉默了,孩子其实就是个禁区,提到这两人便无话可说了。 “王妃,衣服备好了。”琉璃进来福了一下,南王妃才想起自己让人备了进宫的衣服。 “搁那吧。” “给我打盆水来吧。”南王忽然有些累,他活了二十多年,该在二十六七岁之前完成的事他一件也没完成,这其实是有些悲凉也有些凄惨的。 “那臣妾先下去了。”南王妃说着便出了厅,她看得出南王脸上的失落,这一点也不像打了胜仗的,如此看来,南王也是十分在意这个孩子的,她心口便轻了半边,心情愉悦的很。 花园里的腊梅什么的都开了,花香四溢的,这样一来,南王妃的心情便更是好了。 你曾有多少十年(五)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南王和南王妃出门的时候有些迟了,到御花园的时候一干后妃公主都到了,太子告了病又说是太子妃病危所以太子那并没有人出席。 接近年末在没几日便是年三十了,宫里过年的彩灯和红符已提前挂好了,整个皇宫显得喜气洋洋的。 “弟妹,嫂嫂近日里病了原谅我怠慢便是了。”南王妃见着刘珍儿便坐了过来,刘珍儿见是南王妃也只能尴尬的笑笑,她心中也是有些难受的。 那苏梨吟虽生了副女人都嫉妒的样子,但与她接触也看得出她是个单纯善良之人,如今出了这事也不能在南王妃面前替她打抱不平,着实是尴尬的。再说南王妃的孩子没了,这疑凶是自己府上的面子也是挂不住的。 “嫂嫂见笑了。” “王爷今日回来了,不知西王怎么样了,那牢里也不是人待得地方。” 刘珍儿虽直率但听这话也知道南王妃是在套自己的话呢,她其实心中也不快过,但一来西王比自己小许多自己也对他实在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二来苏梨吟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这互生情愫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刘珍儿也不说什么,叹了口气权当回答了。 “六弟的事弟妹你就放心吧,王妃,你同我入座吧。”南王走来拉走了南王妃,虽说王妃跟了自己这许多年,但自己今日才发现枉费自己还是个王爷,却连自己的女人都看不透。 说起女人这事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小丫头,说起来,这世上他能自诩看得透的女人好像也就她一个。 “我不许你伤害自己。”南王妃心里明白难忘既然同西王妃这个外人都说了这样的话便说明他拼了性命也要救他弟弟的,南王如果死了那自己这小半辈子又算什么。 “有些人值得我为之牺牲。”南王妃听完颤了一下,她忽然觉得好冷,她不知道有些人是指谁,但她明白苏梨吟这个人已经在他心里慢慢膨胀了。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皇上皇后的心情都不错,边走边说笑,这样的两人似乎没有人见过。 “大家都坐都坐,不必拘礼,今日是家宴,没别的意思。”皇上说完皇后又附和着说是啊是啊,夫唱妇随的很是和谐。 “子彦啊,来,这边坐。”皇后唤了南王一声,南王笑了笑就走到了皇后身边,这样看来南王好像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南王坐在皇后身边时,皇帝淡淡的瞧了南王一眼,像从前那样面无表情的扫一眼南王,虽然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但今日南王却心生凄凉之感,自己的优秀无非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可如今父亲这般表现倒叫他明白了什么。 这家宴办的倒是比往常有了些家宴的感觉,皇上皇后其乐融融的,像寻常夫妻一般。南王整个席间都没有说过话,南王妃察觉的到,总是有意无意的跟他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但他也只是点头摇头的。 其实南王倒也没什么只是想到子溪还在牢里未免有些伤感,黄昏之时又开始下了雪,星星点点的夹着些冰粒打在脸上有些生疼。他在想这个弟弟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卷入这样的操劳之中,他的弟弟明明一点错也没有。 “子彦你这是怎么了,一整个晚上未开口了。”皇后见他席下如此也不当面说,只是家宴结束了才把他叫道一边询问。 “儿臣略有些思念六弟罢了。”南王也不遮掩,这对弟弟的情感确实是真切的不能再真切的。 “若不是那妖精,子溪会有今日,说来都是你的不是,当初非要留下了那丫头,如今麻烦来了不是,活生生害了你弟弟。” “母后不知其中曲折自是以为子溪被外人迷惑了。” “你还想替那丫头说情不是?” “母后早些歇息吧,儿臣还要去见父皇。”南王说完便走了,这态度实在有些令皇后不快,虽说这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但南王打小便十分尊重自己,至少皇后从没想过会有今日。 南王向钦安殿走时心里是自责的,自己一定是魔障了,为了个丫头顶撞自己的母后,但后来想想发现也不全是,自己明明是为了弟弟。但到底是为了谁多一点他心里也不明白。 钦安殿是皇帝居住的地方平日里一直是不熄灯的,所以南王去时仍是亮堂堂的,太监宫女道了南王安就去通报了。 “王爷,皇上让您进去吧。”这宫女同南王说话时娇滴滴的羞红了脸,南王乍一看就想到了牢里的那丫头,心中一番五味杂陈。 他进殿时皇上还捧着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也不急着开口只恭恭敬敬的在一边站着。皇帝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心中也明白他一直是个沉稳的人,这点事还不至于就让他急了。 “你说这西厢记里头是张生爱崔莺莺多一些还是崔莺莺爱张生多一些?”皇帝开口南王才发现皇上看的是西厢记。 “一样多吧。” “怎么个一样法?” “感情没有办法衡量,相爱了便是一样多的。” “那要是其中有一方牺牲的太多怎么办?” “那只能说明那一方拥有的比另一方多罢了。”南王,刚说完这话皇帝就沉默了,丝毫没有被儿子反驳的窘迫感。 这时候的皇上好像年轻了好几十岁回到当年情窦初开的岁月,不然他为什么会毫不避讳的和儿子说这些。 “和你说个故事吧。”皇上说完瞧了一眼南王,南王点点头。 “朕从前爱过一个女子,爱她的时候她未嫁我未娶的,那时候朕还是清风堂的堂主,复国的重任还在肩上,哪里有空去谈情说爱的。后来她就被逼着嫁了人,嫁的是朕的下属,这个下属跟了朕十二年忠心耿耿。” 皇帝说到这便沉默了,说来他还有些想念向陈,向陈便是那位下属。自己当年无奈之下唯有把向陈诛了九族连带那位自己深爱的女子也一同害死了,然而她临死前却只说谢谢,谢谢皇帝给了她一个解脱。 皇帝在苏婉死之前其实是有些恼火于这个女人的,她说嫁人便嫁人一声不吭的幸福快乐去了,等自己从乌国回来时她便已是他人妇了。皇帝在婚后还一直纠缠着苏婉,然而苏婉却一直是拒绝,问她是不是不爱自己时这个女人也只是流泪。 今日这一句“那只能说明那一方拥有的比另一方多罢了”倒像是当头棒喝,皇帝仔细想想也是,那时候的她已是什么都没有了能给自己什么呢,弄得不好还要给自己留个蛊惑圣上恬不知耻的罪名,这实在不是个好的结局。 “那必是个特别的女子。” “是。但要说特别我也记不清她哪里特别了。”皇帝时常会用我自称,大概这种时候便是他最快乐的时候了。 皇帝也着实是爱深了苏婉,每每提起那段时光总是不愿用朕的,他的觉得都是这个身份阻碍了他两,但这个位子他又不得不坐,否则他家族的江山就要毁在他手里了。 “父皇也有这等美好的事,着实令儿臣羡慕。” “没什么好羡慕的,她最后还不是死在了我手里,凄凉的很。”皇帝说完叹了口气才意识到自己仿佛沉浸的有些久了。 “朕都忘了你来是有事的,说吧,什么事?” “父皇,其实错不在六弟。”南王说着便跪下了,气氛一时间有些严肃。 “继续说。” “儿臣只有这一个弟弟,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自然比较疼他,原先想着他刚刚恢复神智且天生聪慧,对付乌国是不成问题的,可偏偏我军落了下风。儿臣本是已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可是六弟实在令我放心不下,唯有让他逃了。” 皇帝浅浅一笑也不急着回答,他心里明白这个理由牵强的很,但皇帝也不说破。南王见父皇一笑便开始忐忑了,他知道父皇不会相信自己说的,但时至今日也没有办法可想了。 “先回去吧,雪又要大了。” 南王出来时雪果然是下大了,南王妃并没有先走而是在角门一直等着,也没有坐在马车里所以落了一身的雪。 南王心里一紧不免有些难受,自己纵然不爱她但她毕竟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一心一意跟了自己这么久。 “快上车吧,外头凉。”南王妃说着就扶着他上了马车,南王只是沉默着,上了车以后搂了搂南王妃。 “你今天是怎么了?” “有些羡慕六弟罢了。” “什么?” “羡慕六弟可以义无反顾。”南王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他羡慕六弟活的潇洒想做什么便去做了,可是自己呢,最亲的人的命都快要留不住了。 可这在南王妃听来便又是一番意味,他羡慕的无非就是西王能义无反顾的为了那丫头跑回来。想着南王妃便又坐正了身体不再依偎在南王的怀里。她心里也不好受,她对南王的爱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年关将近,朝里的官员多多少少都得了些赏赐又有些加官晋爵的就更显得适国上下一派祥和,然而大家似乎都忘了仍有个西王还在牢里呆着过着阶下囚的日子。 雪一直下着连着下了几日都没有停的意思,乌国的雪下得更大,乌国这次损失惨重,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来侵犯的了,这倒叫适国人能过一个安心的年了。 宋子溪在牢里想了很多,他不知道今后会面对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但他唯一能坚定的便是自己在这十年里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苏梨吟,这个女人化作了无数细小的尘埃融进了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里,不要说割舍,便是想到都要伤筋动骨。 梨吟的伤寒倒是好了,所以顾修慎便一直闷在了客栈里,然而今早临书来说是梨吟又病了,怕是因为气温骤降导致的。 顾修慎心里倒也心疼,这丫头活了十多年一天福没享着身体还弱得很,总是这个病那个病的折腾着。罢了,晚上再去瞧一瞧就是。 今日已是年三十了,街上人上人海的,宫里就更是热闹非凡的。 皇后照旧办了家宴,这回太子倒是携着太子妃出席了,只是这太子妃看上去似乎不太好了,面色苍白两眼无神。众人估计太子妃大限之日是要到了也不去与太子搭讪,于是这就都去讨好南王了。 “南王真是年轻有为啊,这适国的黎明百姓都把您当做福星了。”刘见贤这话听来倒不像是他会说的,南王也不理睬微微一笑就算回答了。南王略有些厌烦,找了借口溜到了后花园。 “二弟这是要去哪里?” “到处走走罢了。” “你倒是沉得住气,六弟的事父皇怎么说的?”太子也不是非要置西王于死地,只是想除了南王的左右手罢了。 “顺其自然吧,这事他做都做了。”南王冲太子一笑便走了,太子一愣倒也没放心上,他还没狠到赶尽杀绝。 后花园的花大多都谢了只有些枯树枝,但宫里人多搬了些开得正旺的腊梅倒也遮住了那一片枯色。 花园也有些梨树掩在腊梅后头看不真切,这时节梨花还未开显得梨树有些单薄。南王几乎是一下子便想到了那丫头,苏梨吟,这名字是不是也跟梨花有关呢? 说来他忽然有些想念那丫头,几月未见了,也不知过的如何,牢里的日子定是不好受的。只是牢里的人还未通报过什么,那便说明子溪和那丫头仍是安好的。 “王爷哪里不舒服吗?”远处琉璃一出声便吓了南王一跳,南王见着她款款而来一阵心痛,那丫头也是如此年纪,她还未出过京都,还没为自己活过。他忽然想去见一见那丫头,真的很想。 “我身体不舒服,你去回王妃说我先行回府了。”琉璃也不多问只应了声就走了。 南王忽然有些急切,他一路走去了大牢,连停顿都没有。 顾修慎没等入夜就去了地牢,今日是年三十守卫都回去过年了,只留了几个无父无母的官兵在那,几个人心中也寂寥便聚在一起喝了酒,没几杯就醉了。顾修慎欣喜一阵,这样倒也省了他的扶摇香。 梨吟这回病的似乎比上次还要严重了,脸型消瘦的只剩了骨头,顾修慎看着一阵心惊。 “小梨花醒醒。”顾修慎先喂了些顺气的药倒是让梨吟清醒了些,梨吟瞧见眼前的顾修慎也不害怕只是微微一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不由自主的相信这个人。 “哪里不舒服吗?” 梨吟摇摇头。 “你是谁?”南王进来时便瞧见了顾修慎,这男子的眼里都是梨吟连进来了人也不知道,他忽然有种危机感。 “来给她治病的。” “她怎么了?” “伤寒,一直没好。” 南王听到这便不再说话了,他忽然有些自责,他难以想象她在这些日子里都独自经历了什么。他其实应该怀疑一下这个人的身份,然而一遇到梨吟的事他就乱了分寸,她是他的例外。 “你为了建功立业抛弃了她,如今又来装什么好人。”顾修慎想也不用想,看见南王瞧梨吟那炽热的眼神便一目了然,这个世界上唯有爱情是掩盖不住的。 其实顾修慎也明白身在帝王之家着实不易不能按着性子做事,但看见梨吟这样心中堵了一口气,不出不爽。 他本以为南王一定是要解释一番,但奇怪的是南王沉默了,他知道南王的自责期都过去了,现在的南王已经冷静了下来开始对他这个陌生人有所戒备了,必要的话还有可能跟自己决斗一番。 “你不必惊讶,我不会害她的,我不是你父皇的人。”南王的确是怀疑皇帝会派人来杀了梨吟的,但没想到眼前这个文弱书生看的如此的透彻。 “你姑且把我当做她的哥哥 吧。要我说你比起你弟弟差的远了。”顾修慎说话间已经给梨吟喂了药但仍抱着梨吟不放手,说完话还挑衅的看了南王一眼。 “放开她。” “你担心什么,你要是担心就不应该是现在才来了。” “我相信六弟,他不会让她有事的。” “你不是相信你弟弟,你是不相信你自己。” “与你无关。”看来南王是真的有些恼了,脸色不太好看,横抱着梨吟便出去了。顾修慎冷冷一笑,看来自己拔了老虎的牙啊。 南王也不知道自己要把她带到那里去,只是不想看见别人抱着她。南王把梨吟接过来时梨吟已经有意识了,她不知道南王对自己是什么感情,但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相见宋子溪。 “我想见他。” “好。”南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其实没什么好犹豫的,他知道在子溪冒死回来的那一刻自己就失去了拥有她的机会。 这样也正好,他知道她要的和自己要的不一样,他不能给她的就让自己最亲的弟弟给吧。可如今心下却不是滋味,总觉得少了什么。 西王再怎样的落魄也还是个王爷,两人的牢房自然不在一起。西王在这牢里想了几日,他只恨自己没用。 如果是二哥在牢里那么他也一定有办法知道梨吟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但自己毕竟不是二哥。他已是几夜未合眼了,他的心事太重了,他需要急速的成长,长成一个有能力保护她的人。 “在想什么呢,这丫头非要来见你。”南王故作轻松的笑笑,他知道子溪没有睡,他明白的他心情,他更知道的是子溪对梨吟的爱一点也不比自己少。 “怎么这么瘦?” “没事。”梨吟轻轻开合了嘴,呼出的白气浓重的很。 “我有事。” “我出去打点一下守卫。”南王说着便把梨吟放在床榻上,刚刚进来的时候守卫见是南王便没有多问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会守口如瓶。 “冷不冷?”子溪搂紧了梨吟,她又瘦了很多,自己仿佛就要抱不住她。宋子溪忽然有些害怕,他怕她会消失,会不见,会离开。 “有一点。”顾修慎喂得药其实是带些安眠成分的,所以梨吟现在有些昏沉,眼皮重的很。 “睡一会吧。”三个人冒着极大地危险换来了两人的相见,然而两人却以这样一种简单而无言的方式相处。 其实这样也很好,他们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他们心知未来要面对的但都不说破,只要还在一起,那些死亡、威胁就延后再说吧。 梨吟没一会就睡着了,子溪轻轻叫了几声都不应,她的呼吸很轻,轻的他有些恐慌。 宋子溪忽然想到如果不出意外的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他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跟她说,他还有很多很多心事没有告诉她,然而见到她熟睡的样子一切就都堵在了心口。有些很重要的话,只能下辈子再说了。 他忽然想起从前听过的,说是只要在这个人身上做了印记下辈子就会遇见,然而他现在没有办法征询她的意见,他还不确定她下辈子是不是要遇见他。 他忽然有些自私的想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就是想要生生世世都和她在一起。宋子溪几乎是有些颤抖的吻上了梨吟的唇,嘶,真凉,凉的一下就刺进了宋子溪的心。南王进来时正瞧见这一幕,他愣了愣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二哥。”西王能感觉到有人进来了,在军队里最锻炼的便是听觉,一扭头便看见了杵在那里的南王。 从前的他是会窘迫一阵的,但如今不了,能找到相爱的人是多么难得又令人惊羡的事,没什么好窘迫。他已经是个男人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会撒娇会耍赖的男孩了,确切的说,这一刻,他的“病”才是真正的好了。 “天快亮了,我要把她送回去了。” “二哥,不必为我们担心。”说完宋子溪朝南王浅浅一笑,他没有说我和梨吟,说的是我们,这不禁令南王浑身一紧,这一句我们无疑宣布了他的所有权。这就像是在说,她苏梨吟就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南王开始意识到,六弟变了。 等到南王回到王府时已是破晓之时了,南王妃一夜未睡,在卧房里坐了一夜。南王自知理亏但也不愿解释什么,只沉默着进了书房。 南王妃倒是沉得住气,也不问什么,只吩咐人煮了元宵让琉璃送去了书房,年初一要吃元宵是个规矩。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在乎,普通官宦已是三妻四妾何况是个王爷。 年初一南王没有离开过书房,据说是在书房里睡了一天,下人们送饭也没有人应声。南王妃去敲了几次门也不回,叫南王妃在吓人面前丢尽了面子。 但第二日一早南王便坐在了卧房里等南王妃了,年初二要回娘家他还是记得的。南王妃一腔怒火就这样消了。 二人到将军府时已近午时,下人们说是将军腰疼的厉害,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不过下人已经通报了,叶将军说是等会就来。 “贤婿,久等了。老了,已是力不从心了。”南王妃本来说是要去房里看望父亲的,但将军不许说是成何体统便叫都在客厅等着了。 “父亲叫郎中没,不要舍不得花钱,好好瞧一瞧才是。” “哎呀,知道了,放心吧。”叶将军笑着抚了抚南王妃的头,父女情深的样子。 “贤婿,我已经准备告老怀乡了,我女儿就交给你了。” “哪里的话,应该的。” “父亲,怎么突然要辞官呢?不过也好,在朝中事情实在太多。” “是啊,我已是把子彦当自己儿子看了,人都说一家有一人做官就全家不愁了,咱家做官的也太多了些,我这个老人就退了吧。”南王妃听完点点头,如果可以她希望南王也能告老还乡。 “岳丈说笑了。” 年初二南王妃倒是过的顺心多了,回来时心情很好。明日年初三南王就要上朝了,这意味着子溪的事就在咫尺之间了。 辛历十七年年初三,叶臻将军告老还乡。 辛历十七年年初四,驻守边疆的李秦副将病逝。 皇帝有些无奈了,朝中人才有限实在拨不出人来去驻守边疆了。皇帝忽然又想到了还在牢里的小儿子,他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让这个儿子死,他说来还有些羡慕这个儿子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这样一份爱情,他也不想让那个女孩死。 他知道自己的皇位是不会传给老六的,所以他希望那个女孩能陪老六终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吾六子无视军法,触犯法纪,本应处之死法,但念其年幼着其远赴边疆湿寒之地与众将士同甘共苦,受其抚远大将军之名,不得回京都。钦此。” 圣旨念完时西王有一瞬间的晃神,他不知该喜还是该悲。之后他就出狱了,皇帝没有说梨吟处置,但是皇帝允许西王去探望她。 出征的日子定在正月十六,皇帝特地安排了元宵宴给他送行。西王明白现在这个时候求是没有用的,他能做的只有等。 西王暂时不会死了,梨吟得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落下了夜嗽的毛病,连顾修慎都没有办法。 西王只在夜里悄悄去见过梨吟一面,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去,他怕他的父皇只是在试探他,他怕父皇觉得他为了女人误国,他怕父皇要了梨吟的命。 那日夜里梨吟仍是咳得厉害,眉头一直皱着,西王用拇指一直在给她舒展着,可是后来一咳嗽又皱在了一起,西王着实是心疼得很。 正月十五转眼便到,宋子溪实在是熬不住了,他不能看着她受苦还放任不管。今日宴会一结束他一定要见她一面。但宴会结束时皇帝却把他叫到了书房。 “这才多久就憋不住了?” “儿子不才。” “罢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不杀她,但我不能让你带走她。” “父皇要我做什么?” “你倒是机灵,守好了边疆,三年后我就把她送到你身边。”西王内心的喜悦已经无法言喻了,他忽然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虽然这不是他们最想要的,但这已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了。 “去见她一面吧,明日就走了。”西王连道谢的话都没有说就跑去了地牢,他忽然想要流泪,流喜悦的泪。 梨吟见他时脸上的泪还未干涸,她有些心疼的抚了抚他的脸,不言不语。 “等我三年,三年后我就能娶你了。你愿意吗?” “我还活着我就等。”说完梨吟脸微微一红,她很少说这样的情话,想来这应该是第一次。 “胡说什么,父皇答应我,三年后我就能娶你了。只是以后要跟着我在边疆了。”梨吟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拥住了宋子溪,深深地埋进了他怀里。 第二日宋子溪一离开,皇上就派人来放了梨吟,给了她自由。 不是皇上不怕她偷跑去边疆和宋子溪暗许终生而是他本来就没想过要让自己的儿子等上三年。再说这苏梨吟能不能只身一人跑去边疆还不一定呢,所以派人监视之类实在没必要。 然而,皇上不知道苏梨吟身边一直有个顾修慎。 你曾有多少十年(六)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皇上下了密旨不许梨吟再出现在京都了,所以梨吟在西王府门口转了两圈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她有些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出入的人,她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个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她忽然有些不舍得。 自己的屋前种了许多的梨树、腊梅、海棠的,但她从没有仔仔细细的瞧过,她忽然有些遗憾。梨吟想到自己从前的屋子就靠在后门,通常下人们都是不到那里去的。 还好后门那便是一座小山丘,没有什么人来往,梨吟狠了狠心,爬上了墙头。 这其实是一件很自不量力的事,凭梨吟这样的身板也能不被察觉的进入西王府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临书早早就瞧见了门外徘徊的梨吟,他本想上去叫住梨吟可一看后面的顾修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顾修慎对着临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临书便悄悄地走开了。 梨吟的手臂已经攀上了一块突出的石头但怎么也使不上劲,顾修慎看了难受才唤了她一声,梨吟一吓,从墙壁上摔下来。 “你……” “我什么我,想进去?”梨吟微微愣了一会,看见顾修慎着实是她想不到的。但听见顾修慎这么问便回了神一个劲的点头。 “我带你进去。” “小梨花,你进来就是为了看这些花花草草?”顾修慎原以为梨吟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西王府,没想到这丫头翻墙就是为了来看花的。 “算是吧。” “要看到什么时候?”皇上的密旨里说了,梨吟必须在今天晚上出城,如今已是黄昏,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再说这京都危险的很。且不说那南王妃还不知道皇上放了梨吟,就说那南王知道梨吟没死恐怕待会就会来了。 但顾修慎想错了,南王早就知道梨吟没事了,但他并没有什么举动,他自知他这一世与这丫头已是无缘了,也不愿再强求。 “走吧。”顾修慎带着梨吟离开西王府的时候已被西王妃知道了,翠红去后院采花回来时说了这事,西王妃沉默了一会,只吩咐翠红不要外传就是了。 “现在要去哪里?” “边疆。” “陪你去?” “不用了。”顾修慎被梨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梨吟知道凭自己是很难只身去边疆的,但她也不愿麻烦一个说来还是陌生人的男子。 顾修慎一时有些气恼,这丫头还真是没有良心,自己治了她这么久,喂了多少名贵的药材,她倒好嫌他是个累赘。 “你一个人怎么去?”梨吟一时沉默了,她也不知道。 “怎么样,小梨花,到底要不要我陪着。”梨吟还是不做回答。 “我是你哥哥,不怕。”顾修慎说着也不等梨吟答复就拽着梨吟向前走,是啊,这个男子给她的感觉的确就是哥哥,一点不错。这么想着梨吟也再没了顾虑,这个人救过她,她知道他不会害自己。 南王妃今日送走了父亲着实有些伤感,父亲特意要求全家人一起过了元宵再走,南王妃心里明白,父亲知道自己老了,这次又回到千里之外的洛北去了,今生能相见的日子恐怕已是寥寥可数了。 夜里窗外下了雨,梅花一瞬间全都谢了,晌午那会还是满树的花呢,只几个时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雨越下越大,满地的花瓣着实有些凄凉,南王妃想着便落了泪,父亲年迈,母亲早已不在,她能依靠的好像只剩下了自己的丈夫了。 “怎么了?”南王回来时便瞧见这样一副光景,听琉璃说王妃从下午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出过卧房,晚膳也没有进,他就想着来瞧瞧。 南王妃也不回答直接转身抱住了南王,南王有些愣神。他的王妃从没有这样脆弱过,哪怕那次孩子丢了,她看上去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憔悴。 “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南王忽然想到母后死的那天,天气格外的好。 “子彦,我现在只有你了。”南王妃倒是鲜少叫他名字的,如今这样悠悠一叫倒是令南王的心空了一块似的。 “我在这呢。”南王说着抚了抚王妃的肩头,偶然发现王妃的鬓角已有了白发才忽然明白原来他们都老了,并且他们还在老去。 “我不追究苏梨吟了好不好,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说什么呢。”南王也只是抱怨似的呢喃一句也不动怒,他知道他的王妃聪明着呢。 但他忽然又想到那丫头从小就没了父母,那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如今王妃还能跟自己哭诉,那小梨吟呢?这个从八岁开始就畏畏缩缩过日子的丫头呢?她是不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念自己未曾谋面的亲人呢? 这些他都无法得知,他忽然有些难受。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下人们也忙着伺候主子歇息了。 花虽谢了,但阵阵清风还是会带来花香。南王妃已经不再抽泣了,但她抱着南王的双臂一直没有放下,南王忽然动了情横抱起了王妃向床榻走去。下人们关了门,相视一笑便走得远远的了。 顾修慎退了自己的客房买了客栈里的一匹马,未下雨前就带着梨吟奔出了城门。这丫头着实瘦得厉害,把她圈在胸前一点也察觉不到。 顾修慎心疼的厉害,不知这十七年她都过了怎样的生活,他忽然不想她回到宋子溪的身边,他知道他们不会幸福的。但这念头无非也就是想想罢了,他不愿意勉强这丫头。 后来下了大雨他们被困在了山里,走了许久才找了一间落脚的破庙。 顾修慎已经尽量不让这丫头沾到雨了,但夜里梨吟还是咳得厉害。 “你去了边疆怎么活?才吹了点风就这样了。” “我没事,睡吧。”梨吟看见顾修慎恼怒的样子忽然有些委屈,她也不想这样的。 “冷不冷?来,我抱着你。”顾修慎看见她凄楚的模样实在不忍心骂她只有轻声询问她,梨吟着实冷得厉害,慢慢得靠上了他的肩头。从下午开始梨吟就把他当成了哥哥,没有原因有些感觉没有理由。 还好天公作美,庙外风已经不吹了,雨也停了,第一个夜晚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天气倒是好,梨吟睡得也不踏实,阳光一出现就醒了。顾修慎刚巧从外面回来,精神倒是挺好。 “小梨花,这里没有吃的,我们向前赶赶路说不定就有早点了。”梨吟听了点点头,她一点也不在乎饿着肚子,她向来是吃的来苦的。 山上风景还是不错的,漫山遍野的花,昨日一场大雨让整个世界焕然一新。她想起了宋子溪,他总是喜欢站在梨花树下冲她笑,笑的真诚温暖。 “小梨花,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脉象不太稳啊。”上马的时候顾修慎握了一把梨吟的手,顺便把了一下脉,脉象有些急促。 “闷。”胸闷这种事是不能随随便便说的,梨吟知道她就算只说一个字顾修慎也是懂得。 “好吧,你只是饿了。”顾修慎说这话的时候无奈了,自己未免太紧张了。 “顾大哥,我们大概有多久能到他……边疆?” “你叫我什么?”顾修慎勒了马停在原地,梨吟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 “没事,还有……一年吧。”顾修慎其实不喜欢她这么叫,这样叫的话他们的关系就只能停留在兄妹上,他一点也不想。 “一年?” “是啊,你的体质不好,太快到边疆也会病倒了。我们每到一个地方最好都能停留一会,这样你就会逐渐适应了。再加上我会用草药给你调理的,这调理也是要一年才能见效的。” 顾修慎说完梨吟倒也不着急了,本来要三年,如今已经很快了。只是相思这病实在熬不了这许久。 “再说了,我们途径的都是有名的地方,你就当是游玩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啊?”顾修慎说完挑了挑眉毛,其实他特意绕了远路,他挑了最远的路来走,所以一个月的路程他打算用一年来走。 天气好路赶得也快,没两天就到了赛阳,赛阳是京都边上一座小城,地方不大却热闹非凡。 赛阳是个古城了,从前的建筑还在,古色古香的。 梨吟到处走走停停,她从没有出过京都,这里对她来说实在是稀奇。比起太多的闺阁女子她实在是太幸运,遇见一个自己爱的人,不用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如今她还能游历山川。 “天快黑了,找家客栈吧。”顾修慎一说梨吟这才意识到已是晚上了,顾修慎快走上前牵了梨吟的手。 “你最好跟紧了我,不然人家就把你骗走了。”梨吟本想挣脱的手微微一怔便不再动弹,的确是这样,离了顾修慎,自己在哪里都是危险。 顾修慎心中一阵得意,故意走得慢了些,这样他可以再多牵一会。 客栈很快就找到了,在河边上条件还不错。梨吟要了热水沐浴,店小二送水进去的时候盯着梨吟看,眼珠子都不转一下的。 顾修慎见了,一掌劈晕了小二顺并扬言要挖了小二的双眼,梨吟一直求着才叫他住了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这店小二也没有做什么,何苦为此要了人家一双眼。 “顾大哥,我要沐浴了,你先出去吧。” “我就在屏风外面,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什么?” “我就在外面。” 梨吟一阵窘迫但还是没有再去管他,梨吟现在可以确定顾修慎是个好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沐完浴之后顾修慎便拿来了一套男装,梨吟勉强穿上了但着实大得很,甚至还有些滑稽。顾修慎思虑了一会,看着梨吟喝了药便又拿着衣服出去了。 梨吟在踏上躺了一会了无睡意便起身,蹑手蹑脚的去了顾修慎的那间房。她趴在门外悄悄的朝里看,顾修慎正拿着那件男装在改尺寸,梨吟忽然觉得有一阵鼻酸。 他完全可以叫她自己来的,但是他没有,她忽然尝到了亲情的滋味,这是她十七年来从没有尝过的。 顾修慎叫店小二再送了一盏油灯来,此时店小二正拿着油灯看梨吟浅浅的笑,小二一时看得有些呆。 顾修慎忽然起了身,梨吟看不见便歪了脑袋,那小二也跟着歪了身子,突然一下子将灯里的热油翻在了手上,大叫一声又摔了灯。 “你怎么了?”店小二烫的又蹦又跳的,手上有一块皮已经烫掉了开始慢慢渗血了,梨吟见此吓了一跳,场面确实有些血腥了。 “这是怎么了?”顾修慎听见声响便赶紧赶了出来。 “不知道,我在门口,他突然叫了一声,我一回头就看见他这样了。” “你没事吧,没烫着你?” “没有。” “你这小二,倒是恶有恶报,进来吧,我是大夫。”小二自知理亏,尴尬的笑笑就跟着进去了。 “没事,皮肉伤。”顾修慎说着便去翻了翻药箱,没多久就找到了一个绿色的小罐子。 “嘶。”店小二疼的直抽气,顾修慎一点也不在乎,按住他的手就往上面倒药。 “说吧,做什么了?” “偷看了姑娘。” “她是你能看的?”顾修慎听了便将小二的那只手捏的更紧了,手一抖索整瓶药都倒在了伤口上,疼的店小二一直叫大爷。 “大爷,是小人不好是小人不好,您轻点。”梨吟实在觉得太残忍了,拍了拍顾修慎的肩膀让他轻点。 “他对你有歹意,你居然还帮他说话?”顾修慎着实气得不行,自己为了她好,她居然还不领情,帮着别人数落自己。亏着自己用了这么好的一瓶药。 “走吧走吧,自己上去。”店小二听了这话如释重负,左手拿了药瓶一溜烟就不见了。 “顾大哥,我先走了。” “这地方不吉利,我们明天就走。”顾修慎越想越不舒服,他打从心里不喜欢这个地方。 “好。”梨吟知道自己惹顾修慎不开心了,虽然还想逗留但是也不好置喙什么。 顾修慎见梨吟这么乖瞬间又心软了,这只是个意外,再说那店小二对他来说还构不成威胁,这么想着心情又好了,脸上带着笑就入睡了,一夜好梦。 南王的日子过的倒是不错,南王妃最近气色好了很多,请了大夫来都说还是可以受孕的。南王妃因这话终日洋溢着笑脸,南王也乐得配合,他也想要个孩子,他就快而立了,他需要一个孩子。 西王走了有半月有余了,一直没有书信送来。南王倒不担心弟弟,他比较担心那个丫头。 不知道那丫头有没有和顾修慎一起上路,他不敢派人跟着,他不能在参与与她有关的任何事情了,他已经陷进去了,他要防止自己陷得更深,因为这丫头的心压根就不在自己身上,这一点南王还是明白的。 但是他已控制不住自己了,满脑子都是那丫头的脸,夜半时对那丫头的担心就潮水一样向自己涌来。 第二日顾修慎的气便全消了完全忘记自己昨天说的话了照旧和梨吟留在了赛阳。 “顾大哥,夜场是什么?” “骗人的地方。”其实这里的夜场就是赌坊,只是与京都赌坊不太一样罢了。这里靠着京都但明显是不如京都太平的,这赌坊定是还做些别的勾当的。 “骗谁啊?” “谁都骗。” “那就算了,那我们还是吃饭吧。” 其实顾修慎也不是忘了那天晚上说的话,只是他后悔了,他不能走得太快,若是走太快便意味着要早一步把梨吟送到那人的身边了,想来便觉得不舒服,于是磨磨蹭蹭的在赛阳呆了有大半月,直到梨吟吵着要走了他也不肯走。 梨 吟和顾修慎从赛阳出发时西王已经到达边疆了,人民不知原因只知道皇帝派了最疼爱的小儿子来驻守边疆,于是对西王爱戴的很。 顾修慎走得越来越慢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到边疆的路压根不用一年,最慢最慢也就四个月便够。 “顾大哥,你认不认识路啊?” “认识,这山路太难走了而已。”梨吟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跟着他走,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她不在宋子溪身边了,这感情就会被宋子溪遗忘了。她说不上来,总之她有点心慌。 “你急什么。”顾修慎有一种千里迢迢去送亲的感觉,送的还是自己喜欢的,这感觉真不好。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在山里迷路了,前一次是真的,这一次就要问顾修慎这个带路的了。 “看来今天只能在山上过夜了。” “我去生火。”今天的顾修慎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梨吟想不通只好作罢,已经一个月过去了,在没有多久就能到边疆了,虽然顾修慎说要一年,但从地图上来看大概是不需要一年的。 夜里能听见狼嚎,梨吟吓得睡不着,顾修慎其实早已撒了些药粉在周围但却默不作声。 “来,抱着我。”梨吟看看顾修慎,犹豫了一下还是抱了他的手臂,顾修慎原是伸了双手让她抱得没想到这丫头倒是聪明,直闹得顾修慎哭笑不得的。 又是月圆之夜了,山里的月亮格外亮些,梨吟一直瞪着眼睛看了许久也没有睡意。 “小梨花,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说王爷是不是也在看月亮?”梨吟其实很少在顾修慎面前提起他,总觉得女儿家对心上人的事还是少提些为妙,但今夜实在情难自禁,上一次见他也是月圆的时候。 “别老提他,人家现在是将军,没准在边疆三妻四妾了呢?”梨吟一下子噤了声,自己的感觉不是没有来由的,连顾修慎也这样觉得那便就不是简单的感觉。 虽然梨吟知道宋子溪不会三妻四妾的,可难保他还喜欢着她,毕竟自己害的他不能在回京都。 “好了,小梨花,我逗你玩的,那傻小子比他二哥强,你放心吧。” “南王怎么了?” “没事,睡吧。”顾修慎实在讨厌自己这张嘴,原来这丫头还不知道南王对她的感情,这南王倒也忠义,古有云朋友妻不可欺,何况是弟媳呢。 梨吟也不问了,沉沉的睡了过去。顾修慎等了一会微微一笑,看来自己的药的确是起作用了,这丫头许久没有咳过了,只是这药是自己新配的,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皇帝的线人倒是来报说苏梨吟已经离了赛阳了,但并不是只身一人,身边还有一男子,颇为眼熟。皇帝只道是线人看错了也不多想。 “那人武功很高,我几次追踪他都避开了。” “是吗?” “是,对苏姑娘倒是挺好,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看来朕的儿子是遇上对手了,既然他发现了那就别跟着了,在宫里待命就是了。” “是,属下告退。” 皇帝停了手中的文书卧在了踏上,说起小儿子他便想起了皇后,说来已是有半月没去皇后宫里了。 不是他厌恶皇后,只是皇后和那个人长得太像了,他没办法不想起那个人,然而想起那个人又将是千头百绪的剪不断理还乱。罢了,只当是去见见故人也好。 “来人,摆驾凤栖宫。” 你曾有多少十年(七)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温馨提示: 1、章节内容中不要含章节标题; 2、为了避免您的稿件再出山的时候已是两天之后了,顾修慎做得太明显了,梨吟大概明白他是不想自己太快去到边疆。至于原因,也许顾修慎只是不想自己去吃苦罢了。 “下面去哪?” “朔城。” “要停几天吗?” “不要。” “你怎么了?” “朔城太乱,不能留。”顾修慎说这话时严肃了许多,梨吟光听这话就感到了危险的气息。天气似乎不太好,早晨醒来时便是阴沉沉的,梨吟忽然有些害怕。 “朔城周围有山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就不绕着朔城过去了。但是小梨花,你一定要跟紧了我。” “好。”梨吟不知道怎样一座城池才能算是乱,但进城时瞧见空荡荡的街道便也明白这地方实在不该多呆。 天气果然是不太好的,梨吟刚进城就下了雨,雨倒不大只是这雨打在人身上冰凉冰凉的,顾修慎知道再多淋一会梨吟今晚怕是又要咳了。 “罢了,小梨花,看见客栈我们就先住一晚吧。” “顾大哥,就那里吧。”梨吟头晕只有匆匆忙忙找了眼前的这家客栈,再说这一路走来也没有看见酒楼客栈的。 朔城以黄沙闻名靠出土些黄沙来维持,基本没有什么人来,所以客栈什么的就都没有必要了。 朔城人能搬都搬出去了,不能搬的恐怕也就是些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了。 要说这朔城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这是前朝皇帝的故乡,人们都传说这前朝皇帝冤死,阴魂不散。 城里一直闹鬼,皇帝那时派太子来平定这事时请了道士来的,道士说这朔城的冤魂多,不宜居住,到底怎么样破解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城中人也就都慢慢搬出来了。 “二位要住店?要几间啊?” “两间。”老板娘笑起来很是妩媚,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子慑人魂魄的感觉,身材样貌都好,委实是个美人儿。梨吟很喜欢这老板娘,看起来像是姐姐一般。 老板娘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长长的一条,在眼尾处微微上扬,梨吟喜欢她的笑。 “一间。”顾修慎忽然改了主意,梨吟微微一愣还来不及询问就已被他拉上了楼。老板娘一路领着他两进了最里边的一间房,出去时意味深长的冲顾修慎笑了一下。 “怎么了?” “没事,把湿衣服换了吧。”顾修慎有种莫名的紧张,那不是老板娘,那是邬宝鸢,乌国二公主。 顾修慎对这个公主仅有的影响便是自己帮乌王治病的那一年,是这个二公主来请的自己。说来这二公主对自己家也是有知遇之恩的,但就是与她亲近不起来,总觉得这女人不能接近。 两人都淋了雨,一阵风吹来顾修慎不免打了个抖索,他把窗户关了便出去了。梨吟也不多想就拿了干净的衣服换了。 顾修慎想了想还是一路追去了后院。 “你想做什么?” “公子在说什么,奴家怎么听不懂?”这时的邬宝鸢没有瞪着眼睛迷惑的看着顾修慎。 “别装了,想做什么?” “你倒是聪明,来请你回去啊。” “我说了我不会回去的。”顾修慎原先在乌国其实就是为了远离适国,师父说过心中不能只有恨,可要让他没有恨只有让他远离。 现在梨吟找到了,乌国对他来说也实在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况且乌王是个贪心的人,他的心中只有天下,没有百姓,他不喜欢这样的皇帝。 “你可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你说我们可以出兵了我们便出兵了,可居然遇上了千年难遇的暴雪,谁知道你是不是适国派来的奸细呢。” “信不信由你吧,反正我不回去。” “屋里那姑娘和你什么关系?”两人进来时顾修慎特意将那姑娘朝自己身边拢了拢,这一点邬宝鸢不是没看见,她也是玲珑之人,顾修慎那一副恨不得把那姑娘装进身体里的眼神她见了就想笑。 “你要是敢动她,我就血洗你乌国。” “自不量力。”邬宝鸢轻蔑的说了一句就进了屋子,这倒也不是顾修慎说大话,他的师父是蛊仙,单是用毒就能让一整个乌国覆灭。不过邬宝鸢听了这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动摇,她吹了声哨子便有黑衣人来了。 “先别动她。” “是。” 顾修慎回到屋里的时候梨吟已经睡了,夜嗽的厉害,面色潮红。他快步上前把了脉发现这丫头病的更吓人了,脉搏不稳,时快时慢。 顾修慎先按例喂了她一直吃的药在桌边等了一会仍是不见好,只有再把脉。脉象还是不稳,此时梨吟已是浑身发烫了,估计是烧的厉害了。 顾修慎不敢走开,邬宝鸢还在虎视眈眈着,他现在不能大意。他在药箱里翻了许久才找到了退烧的药,不敢喂多,只劈了半颗慢慢和水给梨吟服下去了。 找到这丫头半年来,她好像一直在生病,顾修慎忽然有些心疼。他从小就没有了父母,干娘收养他的时候他才一月大,据说那时已是饿了几天了。 顾修慎扶起了梨吟将她圈在了自己怀里,只要不平躺着她的咳嗽就会好些。从梨吟身上传来的幽香直往顾修慎的心里钻,这淡淡的味道和干娘身上的一点也不一样,这让顾修慎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事。 顾修慎是看着梨吟出生的,那时候义父不知做了什么在朝中成为千夫所指好像午门问斩就是咫尺间的事。 义父入狱的那天干娘带着自己去了庙里上香,后来丫鬟来报说是老爷定了罪通敌叛国要诛九族。干娘心中一凉跌坐在地上后来羊水就破了,还好梨吟顺利出生了。 顾修慎不由得想起梨吟刚出生的样子,脸比现在还要红,眼睛没睁开,身子很小,小的像只兔子。 然而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眼前这丫头比初见时更像干娘了。听从前府里的嬷嬷说干娘当年也是京都有名的才女,又是嫡出,求亲的人早已踏破了门槛。 眼前的女子紧闭着眼,皮肤不似从前那样苍白,只是满脸潮红透露出她不健康的现状。脸倒也没有在牢里那段时间瘦了,只是这会子胖了好像显得更有韵味了。 鼻子呈现出柔和且好看的弧度,这一点很像干娘。如今嘴唇因为咳嗽有些干裂,顾修慎去倒了水来但她就是喝不进去。 当年蛊仙要收他当弟子,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把自己的妹妹照顾好,正巧蛊仙和国舅有些关系便将梨吟交给了国舅,没想到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把这丫头弄到了这步田地。干娘叫苏婉,他便取了干娘的姓。 “宋子溪。”梨吟大叫一声醒来,她不记得她梦了什么,只知道这梦很可怕便吓醒了。咳得久了声音有些嘶哑,顾修慎便把手里的水杯递给了她。梨吟接了杯子一欣而尽,肋骨下隐隐作疼。 “做恶梦?” “嗯。” “梦了什么?” “不记得了。” “你叫了宋子溪。”顾修慎说完便松开了梨吟,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徒劳,自己再怎么使些小把戏梨吟心里还是只有宋子溪一个人,这一点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 梨吟觉得有些无力,她知道自己又咳了。夜里有冷风吹来,梨吟冻得直抖索。顾修慎关了窗,梨吟已经起来了。 “做什么?还嫌病的不够。”顾修慎这话说得有些严厉,梨吟其实就是胸口咳得太疼了想要起来坐坐但听顾修慎这样说又不得不钻进了被窝。 她能感受顾修慎对她的关心,她说不上来,但她知道这就是亲情。后半夜的时候梨吟渐渐睡着了,顾修慎便在桌边坐了一夜,他有些后悔了,他当年不应该跟着蛊仙走,他比任何人认识梨吟都早,但就是错过了。 适国虽已开春天气渐暖但乌国仍是大雪纷飞,这雪下了足有三月有余,乌国像遭了诅咒似的被这雪压得喘不过气,怕是再下两日这乌国就会被轻易地攻占了。 宋子溪来边疆的第一件事便是给乌国一个下马威,他在开战的前夕逃走了不代表他能容忍别人欺负到自己的国土上来。到边疆半月来没日没夜的策划着,虽然此时的乌国已构不成威胁,但轻敌是兵家大忌。 三月初二这一日,西王进攻乌国边城平川,一日之内一举拿下算是报了年前乌国步步紧逼之仇。 当然国内有些文人雅士也说这西王就是个毛头小子,做事不经思量,此举实在不是大国之风,有失颜面。但文人雅士就是文人雅士,他们没有打过仗,他们不知道这时候的伤亡才是最低的,何况兵不厌诈。 “将军,平川城内已经整顿好了,上缴的兵器之类的都已在仓库了,还有些妇孺,将军您看?”打了胜仗将士们自然信心大增,这才第二日平川城就已整顿好了。 “小孩老人还送到乌国境内去。” “这个…….将军,将士们的意思是那些个女人能不能……”副将说到这便不再说话了,宋子溪明白他在说什么。本想呵斥一顿但转念想这些个将士都是背井离乡有这个请求也不过分。 “要是有喜欢的就送回家去,莫要把军营弄得鸡飞狗跳的。”这副将一时有些尴尬,将士们是要将那些女人们用来做军妓的,这些俘虏能留他们一命已是不错了。可是将军这样说了自己也不好在辩驳,稍稍愣了一会后退下了。 月初时候月亮只有小小一弯,宋子溪背靠着山丘看那小小的月亮忽然就笑了,自己这是害相思呢,想来已是一月余不见她了。 “啊!”忽然军营里传来一声男人的吼叫,宋子溪一惊赶紧往军营里走去。 赶到的时候那位将士的手还在流血,左手还在拉扯着一位女子,这女子狠狠地瞪着那将士,一双眼里布满了仇恨,眉眼里的倔强像极了苏梨吟。 “这是怎么了?”这将士见将军来了不免有些窘迫低了头但还不忘紧紧地拉住了那女子。 “将军,阿和瞧上了这姑娘想带这姑娘走。”那女子听见宋子溪的声音便抬了头,瞧见了宋子溪就死死的盯着宋子溪了。 “你不愿意?”那女子也不回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想法。 “阿和,你可知罪,这姑娘不愿意你便是强抢民女,这在军法里是什么下场你不明白吗?”宋子溪虽然年轻,但在军中还是有威望的,这将士听了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将军,这女子是乌国人,是俘虏。”旁边有将士提醒到。 “俘虏就不是人吗?我说过百姓是无辜的。”宋子溪说完叹了口气便走了那女子紧跟着也出去了,宋子溪走到哪便跟到哪。 “你该去哪还去哪吧,别跟着我。” “我是适国人,去年乌国人抢了我们的村子,我们全家逃到了平川。”那女子说时像是要掉泪一般低了头,宋子溪看不清她的脸但那不卑不亢的模样实在是和梨吟很像,他一时间看得有些呆。 “你叫什么?” “茉莉。” “你们那有茉莉吗?” “没有,母亲是南方人,母亲想回家看看茉莉。”宋子溪了然的点点头不再多说只是在营帐门口停了下来。 “别跟着我了,该去哪去哪吧。” “我没处可去。”那女子这样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倒叫宋子溪十分的不舒服了,之前长得像可以说是偶然,但如今看来这和梨吟的像倒不像是偶然了。 “那你就跟着阿和好了。” “我要跟着你。” “不许。”宋子溪看得出来这女子是想跟着他但他不能留,他心里只有梨吟,他不知道梨吟什么时候回到他身边,他不能让梨吟误会了。 “算命父子说我会嫁给世界上最好的男子。” “是吗,那你应该去找我父皇。”宋子溪实在没有精力再和这女人纠缠下去,自己一开始怎么会觉得她像梨吟呢,明明一点不像,莫不是自己的相思已病入膏肓? “不,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可我不能留你。” “我给你做丫鬟,端茶倒水都可以。” “我不要丫鬟,我不需要,我自己会做。”一说到丫鬟这个词宋子溪便有些怒了,这个词是他的软肋,他不知道梨吟如果知道自己骗了她十年会怎么想。 “可是我真的无处可去。” “随你去哪,反正我这不许你进。”宋子溪到底退了一步,军中虽男人多但还是有女子的,留着她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宋子溪实在不愿多说帘子一掀就进了营帐,那女子在帐外站了一会狡黠的笑了。 宋子溪一夜未眠,梦里都是梨吟的脸,病着的,笑着的,哭着的,怒着的。 “王爷。”营帐了在凌晨时来了位黑衣人,进来便先下了跪。 “你怎么回来了?” “王爷且放心,苏姑娘没有事,只是在朔城病了许久不见好如今还停在朔城,属下估计一两日之内走不得便先来通报王爷一声。” 这黑衣人原是军中的将士,因家里出了事当了逃兵,本应军法处置但宋子溪怜惜他便将他救了下来留在了自己身边。除了这今风,他还有个暗卫叫听残,这一切的念头都来源于他觉得自己要保护梨吟开始。 “她……你替我照看好她。”宋子溪是多想自己去到她身边,但这样的鲁莽的错误他已经犯过一次了不能再犯了。 梨吟病了很久了,身体实在是虚弱得很,顾修慎没有办法只得日夜照顾着,几夜没有合过眼了。梨吟看着顾修慎眼里的红丝不免有些愧疚,偶尔还逞强着说自己没事。 “我是大夫,你有没有事瞒不了我。” “就是有些咳嗽罢了,不必在意,明日继续赶路吧。” “我出去抓药,躺着别动。”顾修慎受不了这丫头把自己当死物似的使唤,她一点也不珍惜自己。 顾修慎刚走邬宝鸢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前两日有个黑衣人总是跟着便不好下手,如今黑衣人走了顾修慎又关心则乱,正是自己下手的好机会。 宋子溪这个不识好歹的黄毛小子乘人之危取走了平川,平川虽然贫瘠不是什么富饶之地但占了乌国十中之一的领土,怎么说也是乌国一块核心的地方。宋子溪取了她乌国的心肺,她便要了他的命。而他的命全在这丫头身上拴着呢。 梨吟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不在客栈了,她被蒙着眼睛看不清但空气中有泥土的味道估计是在地下。梨吟的双手还被绑着勒的很紧无法动弹,脚倒没有,不过梨吟也跑不了。 头顶上有人四处走动的声音传来,她本想大声呼救,但上面貌似热闹的很别人应该是听不见她的声音的。 过了一会有门开了的吱呀声,梨吟心里一颤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大概是被绑架了。 “你居然没哭?倒是我看错了你了。”说话的是个女人,每一个音节都发的恰到好处,但梨吟还是听出了,她就是那个老板娘。 “绑我来做什么?” “要钱。”邬宝鸢说完便笑了,她倒要看看宋子溪爱的是什么样地女人。不过这话她也没说错,这次雪灾乌国损失太过惨重了,总要叫适国也掏些才是。 “要谁的钱?” “要你男人的。”梨吟也不矫情,她知道要说她“男人”无非就是顾修慎和宋子溪了,但这老板娘没见过宋子溪也不知道自己的事,那这男人估计就是说顾修慎了。 “看你要多少了。” “你以为我说的是顾修慎?”梨吟听这话才觉得不对劲了,这女人既然知道顾修慎的名字那么应该也知道宋子溪了,那这女人到底是谁? “好好呆着吧。”梨吟本想留住她问个清楚地只是她忽然明白,如果这女人不想说自己问了也没用。 “先把她关着吧,我要回壤城一趟,父皇病危不得不回去,你看好了她,若是被人劫走了我就唯你是问了。还有若是你不能看着她了,将她卖给这上边的老鸨就是了。” 邬宝鸢本想带着苏梨吟一起回壤城将她做个筹码的,但父亲病危派人传话来说是先别争了,回来见最后一面吧。邬宝鸢也想一刀解决了苏梨吟的,这样比较解气,但她留着苏梨吟还有更大的用处。 至于将她卖给老鸨一事也是邬宝鸢临时兴起的,这里是离边塞最近的一个城市了,估计顾修慎明日就会到了,邬宝鸢要迟些将梨吟卖给老鸨也就是不想让顾修慎先一步找到她。再说要回乌国平川是必经之路,自己一人倒也好说,带上了苏梨吟怕又生事端,总之这丫头就是个麻烦。 “是,主上。” 梨吟感觉自己已经在这地下呆了有数年之久了,但其实还没有,有一个男子会天天送饭来,梨吟被囚禁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逃该逃到哪里。 顾修慎抓药回来后找不见梨吟了气的差点就要血洗朔城,他花了将近十年才找到她,相聚不到半年好像又要失去了。 还好顾修慎原先做国师时积累的人脉倒也还在,私下打听一下便知乌王病危了,梨吟是没有什么仇人的,如今看来定是邬宝鸢劫了她并带到乌国去了。 但后来又听说邬宝鸢回国后适军就扎营平川不在进攻,顾修慎原先还有些疑惑现在便可以肯定是邬宝鸢将梨吟带到了壤城了。 而实际上只是宋子溪知道梨吟被劫持了,至于被谁劫持的他还不知道。况且他停下来只是因为想要等一等梨吟的下落并不是因为邬宝鸢的威胁,但顾修慎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回到了乌国。 等了几天宋子溪便知道自己不该再坐以待毙了,于是乎小范围内搜查起了梨吟,这事的动静还不能闹得太大,大了就要捅去京都了,那可就不好了。 “将军怎么如此愁眉苦脸?”那女子自西王救下她后便常常来宋子溪的帐里了,宋子溪只要不在这女子就来洗衣服做饭的实在是令人厌烦的。 宋子溪直道自己看错了人,本以为这是个烈性女子,怕强求了她她定要自尽的,自己也是怕她枉死才救了她,没想到救了人反而来了麻烦。 “与你无关。”宋子溪最近对她说话是越来越冷淡了,这茉莉倒也不气馁,天天还上赶着为宋子溪做这做那。 “不说算了,我去给你洗衣服。” “我自己会洗,要洗你去洗别人的。” “别人的多脏啊。” “我的更脏,嫌弃你就放下,该去哪去哪吧。” “偏不。”说完茉莉就抱着宋子溪的衣服走了,想让自己退缩,做梦也不可能,没关系,慢慢来总有一天这宋子溪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的,到时候拿下适国便不再话下。 宋子溪也不傻,派了今风去调查茉莉,只查到这女子是南梧老人的弟子。至于这南梧老人是个仙人一样的存在,据说他可以呼风唤雨,这样说这女子也不简单。 梨吟也不知自己在这地下呆了有多久,只是时间很难熬。邬宝鸢的手下已经快撑不住了,宋子溪的人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倒是没说是不是来找这丫头,只说是来巡查的,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那手下也知道自己就要呆不下去了,便真的把梨吟卖给了老鸨。老鸨一见梨吟两眼都放光了,这原就是边塞基本上没有什么好货色,有的也只是些逃出来的军妓或是家人急着用钱的妇人,如今来了个细皮嫩肉的还不笑的合不拢嘴。 所以,等梨吟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青楼里了。老鸨为人倒也谨慎,怕梨吟逃跑便封了窗户又锁了门。 其实这老鸨想错了,梨吟是不会逃跑的,这人生地不熟的,逃出去恐怕连命都没了。老鸨派了个丫鬟看着梨吟,丫鬟倒是乖巧样,叫香桂。梨吟上午便让香桂去找老鸨了,这都黄昏了还未来看来香桂在这倚栏院也是苟且偷生的。 “姑娘,妈妈说了在你还没为她挣钱的时候她是不会见你的。”香桂说的时候颤颤巍巍的,生怕梨吟迁怒于她似的。 “嗯。”梨吟浅笑着应了一声,这个结果她早就想到了,她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情感,走一步算一步吧,当初死都不怕,如今又怕什么。这丫鬟显然是没想到梨吟的反应如此淡然一脸惊讶的望着梨吟,眼睛眨也不眨。 “看什么?” “姑娘真好看,比这楼里的姑娘们都好看。” “是吗?”梨吟反问一句道问傻了这丫鬟,香桂一直觉得这姑娘脾性是真好,人也容易接触,只是今日这一句是吗冷的刺骨寒心的,冷漠的能把人拽入万丈深渊。香桂不再多话,静静的退到一边去了。 第二日一早老鸨就让香桂传了话来,今日便要梨吟登台了,梨吟笑笑不置可否。这世上有些事情是不能避免的,如果她苏梨吟的命就这样的话那就只能坦然接受了。 老鸨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晚上倚栏院还没开门就已坐得满满的了。梨吟拒绝老鸨送来的衣服,拒绝香桂的描眉画红,老鸨这就急了,这丫头来这以后便没有再沐浴过,头发凌乱的很,衣衫又不整齐不能卖到最应有的价钱啊。 老鸨本想给这丫头一包蒙汗药让她睡过去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这丫头从早上开始就不吃不喝,脾气倒是大得很,任你说好的说坏的都不搭理。 就这样一直拖到了晚上梨吟也还是那副行尸走肉的样子,外面已是等不及了,老鸨没有办法只有把香桂拉了出去。 香桂临走时那副怨恨的眼神梨吟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那眼神就像是要千刀万剐了梨吟,饶是梨吟再怎么心狠内心也还是不安的,一晚无眠。 况且这老鸨就将香桂安排在了梨吟的隔壁,这一晚上的叫声算是折磨死了梨吟。梨吟蒙了被子一阵接着一阵的抽泣着,她现在才开始知道什么叫做青楼了。她内心的恐惧与不安排山倒海而来,她哭得几乎就要昏死过去。 香桂只有十四岁,就算身体还没张开年轻也是个极大地筹码,于是第二日香桂就红了,街头巷尾都知道了,当然跟着红火起来的还有这倚栏院。 给香桂开苞的就是宋子溪手下的一个副将,虽然宋子溪明令禁止**,但**这东西总是管不住的。 那副将一番渲染将倚栏院的姑娘夸得是美若天仙,闹得整个军营人心痒痒的都想去见识一下,于是第二日军营里出了名的色鬼阿和就领着他的兄弟们去了。 丢失,请勿在线直接创作; 3、如果您使用word写作,为了保证上传作品格式正确,建议您从word中复制出内容后,在“记事本”等工具中“粘贴-复制”一次后再粘贴到此处上传。 通知: 2012年7月9日(周一)中午12时起,VIP内容单章字数下限从2000字提升为3000字,望广大作者注意存稿。祝您阅读愉快! 你曾有多少十年(八)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第二日梨吟醒来时已是晌午了,起来一瞧衣服全都换好了妆倒是没画,梨吟心知昨夜自己处于那种心境下是不可能会睡着的,除非是迷香。 迷香很贵,这种偏远的地方更难瞧见,所以要是想买到就更是难上加难了,这怎么也要大几十两的,老鸨不会为了自己花这个钱,因为她不确定值不值得,而现在这楼里最有钱又最恨自己的便一目了然了。 梨吟这么一想火气便全下去了,香桂恨自己是理所当然的,自己倒也不觉得委屈。只是她忽然想起昨晚香桂一声一声的哀嚎便有种吓破了胆的感觉,她觉得那就像是一种诅咒。 昨日登台那一个已是万众瞩目的了,据说今日这个更是优质,于是倚栏院今晚已是人山人海了。 老鸨牵着梨吟走到了台上,梨吟已经麻木了,他连自己的腿怎么迈出去的都不记得了。梨吟闭着眼这听见下面一片呼声,这声音真可怕,梨吟站的地方是三楼,她想着该什么时候挣脱老鸨的手纵身一跃。 “这姑娘可是我们的头牌,各位可瞧真切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底价八百两,各位看着加吧。” 老鸨一瞧这低下少了那驻边的大将军便有些失望了,这是边塞,富商都不愿在这落脚,这得地方官也都没什么油水可言,但几月前来了位将军那可就不一样了,老鸨可是亲眼瞧见的那将军贵气的很听说是位皇子身份可尊贵着呢。 今日本想叫价三百两,可老鸨心里明白三百两还是有人出得起的,但八百两就不一样了,这整个边关地区也没有几个能拿出八百两的,今日若是卖不出去还有明日,不急慢慢来总要有个合适的价钱才是。 “妈妈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昨日那个也才一百两,今日这个站的如此的高,且不说我等看不真切,就算真是个绝色的美人也不值八百两啊,我估摸着值八百两的也就是大辛朝皇后了,各位你们说呢,哈哈。”说话者正是阿和,旁人也跟着笑了,但旁人笑的是他的愚蠢无知,毕竟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哎呦,这您可就不懂了,这姑娘值这个价。” “怎么个值法啊,妈妈你倒是说说。”底下有人起哄,老鸨又牵着梨吟下了楼,梨吟心里一颤,这楼不够高了,自己还死的了吗? 梨吟一下来,底下人大概也都懂了,对于他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这梨吟也算是天仙一样的人物了。这是阿和忽然有些愣神,这女子怎么那么眼熟? “这姑娘是我这的头牌,浑身都有一股子梨花香呢。”老鸨说完娇俏的笑了两声,梨吟觉得有些恶心,实在听不下去。不过这么一说沉默的就更多了,价格是压不下来了,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把这姑娘带走了。 “怎么,有叫价的吗?”老鸨瞧着低下一阵沉默心里边乐开了花,这就是她想要的。 “妈妈还是等这姑娘人老珠黄吧,我等也只有瞧一瞧的份了,弟兄们,今日散了吧。”众人想想倒也是便散了,其实他们来也就是来瞧瞧这姑娘到底花落谁家,知道今日看不到了便也失了兴致。 夜里阿和早早的回去了叫众人好一番好奇,胆子小没敢去的都央求着阿和给说说呢。 “哎,今天挂的那姑娘着实好看,长得就楚楚动人的,可是我没那银子啊,只好作罢啊。”众人倒也惋惜一阵但就是无话再说了,一会便散了。 再说这茉莉最近更是得寸进尺了,宋子溪赶都赶不走,今日听说宋子溪的门卫说将军在里头沐浴呢便就直挺挺的在外面等着了。门卫只知道这女子总是出入将军营帐况且将军也正值青年,自然就想歪了。 “姑娘进去便是。”守卫这样说倒叫茉莉心花怒放一阵,她只当是宋子溪默许了的。但她也知道这事**速则不达,总要慢慢来才有效果,于是低了头露出一副娇羞的模样然后委婉的拒绝了。当然,宋子溪刚洗完她就进去了。 “将军,我是来拿衣服的。”茉莉进去的时候宋子溪还只着了中衣,气氛顿时有些暧昧。其实宋子溪完全可以把她潜送走,但他又不愿意打草惊蛇,于是便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嗯,出去吧。”这茉莉今日尝了甜头倒也听话,收拾了衣服就出去了,但一出去便遇上了阿和。 “呦,这不是茉莉姑娘吗,这是要上哪去啊。”阿和今日也算是堵心的,于是一瞧见茉莉这邪念便又上来了,茉莉瞧是他便不搭腔只管走自己的。 茉莉这面无表情的模样倒叫阿和灵光一闪,这不就是倚栏院里的那姑娘吗,再加上今日阿和喝了点酒眼神就跟不好使了,他想了想就更加笃定了,就是这女子。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说话放干净点。”茉莉顿时眼露凶光,这人还真是讨厌,但她似乎忘记了,没有这个人她也接近不了宋子溪。 “怎么着,婊,子还想杀人啊。”这时宋子溪营帐的守卫小解回来瞧见这一幕,忙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要是让将军知道自己的女人被骂婊,子那还得了? “大哥,这位将士骂我。”茉莉说着便一副抽泣的模样,将士倒也听见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解决。 “阿和,把话说清楚,不要冤枉人。” “今日倚栏院的头牌就是这婊,子。”阿和这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错了这要是被人知道了自己又是活罪难逃。 “好啊,你自己跑去勾栏院触犯了军法还要冤枉我,我们去找将军评理啊。”茉莉抓着阿和的把柄便不准备放了,这人好生讨厌,反正迟早要死,不用自己动手更好。 “阿和,事情都捅出来了,就上将军那领罚吧。” “别啊,茉莉姑奶奶我错了,大哥我错了,你们今日且饶我一回吧。”那阿和脸变得倒也快一会飞扬跋扈的一会又跪地求饶了。 但茉莉一点也不想放过他,“你不去我也是要禀报将军的。”茉莉说着冷笑了一下又转身去了主帐。 “将军,今日有个叫阿和的将士偷偷去了勾栏院,你一定要将他军法处置啊。”宋子溪反应了一会才想起阿和是谁。 “你怎么知道?” “他轻薄我,说今日那个头牌像极了我,将军明鉴,我明明一步也未踏出过这里。”茉莉说完还略作委屈的撇了一下嘴,她希望宋子溪听进去的是自己被轻薄了,然而这一整句话宋子溪就听进去了三个字:像极了。 “让他过来。”茉莉自以为宋子溪还是在乎自己的所以听到自己被轻薄了便在意了便乐呵呵的出去找阿和了。 宋子溪今日刚得了消息,据看守梨吟的那个人说已经把梨吟卖给了老鸨了,但那人说只是把梨吟卖给青楼做丫头自己便松了一口气,但如今听见这样一个消息实在难以不担心。 “将军,您饶了我吧,小人再也不敢了,您看在小人已经在前线打了好几月的仗就饶了小人吧,小人还未娶妻呢,家里是三代单传啊,将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阿和一进去便开始求饶,宋子溪一点也不关心这个。 “说你今天看见的。” “啊?” “说啊。”宋子溪已经是急不可耐了,实在没有耐心慢慢问下去了。 “哦哦,今日那头牌老鸨出了八百两没有人有这个钱便做了罢。”宋子溪一听这个便明白了至少梨吟还活着,因为如果是梨吟的话要是知道自己会为甚他人定是不会苟活的。 “长得什么样?” “有些像茉莉姑娘,只是我也没看清,但听老鸨说那姑娘浑身有梨花香。”宋子溪一听这个心里便炸开了一样难受。 “叫什么” “不知道,老鸨没说。” “谁问你这个,我问你青楼叫什么?”宋子溪火气噌的就上来了,一脚踹在了阿和的心窝上,阿和疼的捂着胸口打着滚不敢吱声。 “倚……倚栏院。” “下去吧。”阿和听着连滚带爬的就出去了再也不敢多话。 “王爷,属下来迟了。” “去一趟倚栏院,把老鸨说的头牌带回来。” “啊?”青楼?王爷什么时候沾上这个?听残满脑袋不可思议。 “今风和道诚都不在。” “嗯,王爷不是让他们去寻苏姑娘了吗?” “把那头牌给我带回来。”宋子溪的声音明显低沉了很多,听残便知道自己的问题逾矩了。 “好。” “不,等会,你赶紧去,去了先报我名字,我不管你是劫了她还是明日花钱把她买下来。”宋子溪开始混乱了,他的脑子里有各种不好的画面,比如梨吟被老鸨虐待了,比如梨吟宁死不屈咬舌自尽的,他越来越慌张了。 他宁愿她委身于他人也要她活着,况且自己一点也不在乎,可他又明白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梨吟大概这辈子也不会见他了或是心一横两人便阴阳相隔了。 他的心都快扭在一起了,梨吟就是他的软肋,这软肋已经脆弱到碰都不能碰了。 “是。” “不,等会,你坐着,就说我病了谁也不见,我自己去,我不能没有她苏梨吟。”听残原以为王爷转了**上了风尘女子了,但一听见苏姑娘的名字还是愣了神,他果然没有看错王爷。 他生在边塞并且从小就在边塞长大,父母在一次打猎中双双去世了,倒是学了十几年的武功,只是这边塞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他便还是只能靠打猎为生,直到他遇见了西王。 西王只问了他一句愿不愿意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只因西王是这世上唯一看见他能力的人,知遇之恩当比天大。 等听残再反应过来时宋子溪人已经不见了,他不能再拖累梨吟了,这是福大命大躲过了第一次,但他决不允许还有第二次。 说来说去好像还是自己不够爱她,如果真的爱她当初是不会想到要与她同生共死的,如今这分离的几月来他把什么都看透了,唯独对梨吟的情是越来越深了。 倚栏院的大门紧闭着看着有些萧条其实哪家青楼不是这样呢,可一到了夜晚就风生水起了。当然,宋子溪本来也没想从大门进。 爬窗入室宋子溪倒是第一次,好不容易才找着人少的地方进了倚栏院。现在是下半夜楼道里基本已经没有人走动了,宋子溪放轻了脚步一路走来倒也没有什么困难的,只是他忽然有些懊恼,他还没有弄清楚梨吟在哪里呢。 “滚,没钱还来嫖。”房间里忽然传来了声音,接着那间房里便有个男人被捻了出来,那男人还赤,裸着上身很是窘迫。姑娘们听了声响到纷纷往这里赶,宋子溪一看人多了起来赶紧藏了起来。 “桂香你这是做什么,客人都休息了。”老鸨一来便用手戳着桂香的太阳穴,恶狠狠的瞪着她。 “妈妈,这流氓居然没有带钱。”桂香说着就抽泣了起来,脸红通通的满是委屈。 “妈妈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想怎么样都没关系别打扰客人,你瞧瞧这大半夜的再好的兴致也被你给败坏了,我先不跟你计较。来人,把这人给我抬到柴房里去,等会我再来收拾。还瞧着做什么,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老鸨的声音是一声高过一声,梨吟本就失眠被她这样一吼算是彻底没了睡意。 梨吟莫名有些怒气哗的掀了被子下床,她就是想看看这到底怎么了。她这一开门不要紧,宋子溪眼睛都瞧直了,没错,就是他的梨吟,完好无损。 “呦,吵着你了?”老鸨一瞧是梨吟便冷冷的问了一声,这可不是关心梨吟,这是关心她自己的钱呢,这梨吟要是没睡好意味着明天的气色就不好,这气色不好价钱可就不高了。 “无妨,反正这屋里没一天晚上消停过。”梨吟的确是有些怒气的,火气一来说话自然冲了,大家一听便都捂着嘴笑了。在场的可都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自然知道梨吟指的是什么声音。 梨吟说完就关了门,桂香的脸已经憋得通红的了,自己落得如今的样子还不是她苏梨吟害的。门口的人都散了,桂香掩了门委屈的很。 宋子溪见人都走光了便悄悄的跟着梨吟进了房间,桂香感觉到一个人影飞过又看见人影进了梨吟的房间,只当是哪个淫贼,随性顺水推舟找了把锁把梨吟的房门给锁了。 宋子溪进房间梨吟时不知道的,可外面有人锁门梨吟却是听见了,闻声过来想瞧一眼的,可刚下了床就瞧见了宋子溪。 “怎么不叫,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我知道是你。你不过就是穿了夜行衣而已,你就算在茫茫人海中我也能一眼就找到你。”宋子溪听完心中着实是很感动的,二话没说走上前去抱住了梨吟。 “你从不这么跟我说话的,怎么现在也不害臊了呢?” “离开你这么久,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嗯?你说?” “有什么想说的便说,有什么想做的便做,你永远没有办法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我怕有意外,所以把想告诉你的都说了。” “嗯,那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非你不嫁。” 宋子溪本想再说些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后来听了这话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喉头哽咽。他好像更爱她了,爱的无法自拔了,但这也没关系,他心甘情愿。 两人紧紧相拥了好一会才分开,冷静了一下才发现:门被锁了。 “正好,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再抱你一会。”宋子溪说完又抱上了梨吟,像个孩子一样笑靥如花。 “你什么时候名不正言不顺了?” 宋子溪浅笑了一笑自己也被自己现在的样子吓 了一跳,来边疆这几月自己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旁人都道刚上任的这个大将军可不得了,为人谨慎沉稳,很是严格,然而他再怎么沉着稳重,到了梨吟面前还是像当年那个孩子一样。 宋子溪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开始焦虑了。这青楼是架在河上的,窗户下边是一片水,但他自从小时候落水以来自己就害怕水了。 然而比他更怕水的还有梨吟。水真是个不详的东西,如果不是水自己不会沦为丫鬟,如果不是水宋子溪不会病了十多年。可他们都忘了,如果不是水,他们没有办法相遇。 “敢不敢?”宋子溪抬头问了梨吟一句,说的自信满满好像自己熟识水性似的。宋子溪好像忘了自己来之前想的,他明明想的是做一个强大的男人让自己的女人不受一点伤害,然而到了现在他又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大概这才是爱情,不顾一切想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是生是死,吃苦在一起,享福在一起,所有的都在一起,只要牵着你的手,这世上所有的苦难都是虚无。 “好。”宋子溪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便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拉起梨吟的手就纵身跳了下去。 顾修慎到达壤城的时候据说乌王的情况已经有些好转了,托了人带了话给邬宝鸢呢说自己要见她。邬宝鸢倒是许久不曾出面,顾修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找了一天溜进了皇宫。 这皇宫的守卫倒是森严,但在宫人眼里自己仍是至高无上的国师,所以顾修慎很快就找到了邬宝鸢。 “国师最近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怎么,着急了?”顾修慎好好打量了这寝宫一遍,好像并没有什么密室之内的,那梨吟到底被邬宝鸢藏在哪里了。 “别找了。”邬宝鸢心里明白他是为找苏梨吟来的,只是自己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从没想过顾修慎也有这么蠢的时候。且不说自己不可能把梨吟带到乌国,就单说这苏梨吟本身大概也不会坐以待毙的,真不知是顾修慎高看了自己还是低估了苏梨吟。 “说吧,要什么?”顾修慎虽然也有怀疑,但也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是很肯定,梨吟一定在邬宝鸢手上。 “适国。” “人不要太贪心。”顾修慎原本以为这女人会要个平川,要个银子,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想要整个适国。 “我是个小心眼的人,你也知道,他适国害我损失如此惨重,我怎能轻饶?” “与适国无关,老天开眼罢了。”邬宝鸢也不动怒只看着顾修慎冷笑,顾修慎也不说话就这样和邬宝鸢对视着。 “你走吧。”邬宝鸢沉默了许久后摆了摆手让顾修慎离开,她知道瞒不了顾修慎多久,她这里根本就没有苏梨吟。但她暂时也不打算告诉顾修慎实情,先让他着急几天再说。 “何人私闯后宫,把他给我拿下。”乌国太子突然呵斥一声便来了许多侍卫围住了顾修慎,这就像一个劣质的圈套一样,顾修慎一个鲁莽就跳下去了。 直到这一刻顾修慎心里的坚定才消失不见,梨吟不再邬宝鸢手里,如果在的话,依宋子溪的性子一定是直接打到壤城来的,况且如今的乌国在这一场大雪之后已是日渐萧条。 “哥,放了他。” “你这是做什么,他是背叛我乌国的罪人,你作为乌国的公主怎么还替他说话?”乌国太子早就瞧见顾修慎了,这时候来捉他也不过是为了让他回心转意回来辅助乌王,软的不吃自然来硬的。 “他是我的驸马,谁敢动他。”邬宝鸢此话一出全场寂静,顾修慎一时有些微怔。 “你的小梨花不在我这,但我的化心粉可在她肚子里。”邬宝鸢同顾修慎悄悄耳语一阵,听得顾修慎更是一惊。 化心粉是师父的独门秘制,无药可解,此药会慢慢腐蚀一个人的五脏六腑直至这个人灰飞烟灭,师父当年迫不得已将最后一瓶给了乌王。 邬宝鸢看着顾修慎一脸撕心裂肺的感觉冷冷一笑,看来他又相信自己了。 “此事再议,婚姻大事容不得你胡闹,今日之事先到这,来人,把他先给我压入大牢,等父皇痊愈了再议。”于是顾修慎就任由人押着拖了下去,邬宝鸢总算是留住了他,但她并不开心。留住他又有什么用,他爱的也还是他的小梨花。 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这个男人的呢,大概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父王病了,自己孤身一人去说服了蛊仙,他才肯医治乌王,但也只派出了自己心爱的徒儿。 这当然是有代价的,邬宝鸢用自己的魂魄换来了父亲的健康和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顾修慎。顾修慎只知化心粉是毒药却不知这化心粉真正的作用是锁住人的魂魄,只要在重生花开之时有一百个人的魂魄蛊仙才能救活他的孩子了。 也不知这蛊仙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说,总之他就是信了。其实邬宝鸢要是再歹毒一些她完全可以把化心粉就给了苏梨吟,但她没有,她知道若是苏梨吟死了顾修慎怕是会恨自己一辈子,她不要他恨自己。 不雨棠梨满地花(一)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还未到夏天水还是很凉的,好在水不深,宋子溪和梨吟都能勉强上岸,两人相视一下便笑了,着实狼狈了些。 梨吟不能着凉宋子溪还是知道的,于是找了最近的一家客栈住下了。 “我在老板娘那给你找了身衣服你先换吧。”宋子溪边说边把衣服递给了梨吟,梨吟接了衣服本想说声谢谢但还是没有,她要把他完完全全的融入自己的生命里。 “不赶我出去?” “随你。”宋子溪倒像是自找了没趣,笑着摇摇头自己出去了。 “好了。”宋子溪再进来的时候梨吟已经换好了衣服,这衣服有些陈旧了,明显是洗过许多次的,但梨吟向来是这样,一直没穿过什么绫罗绸缎的。 宋子溪忽然有些心酸,他好像带给她的只有灾难和疾病,而今灾难不断,病还没好。 “怎么眼睛红了。” “你太美了。” “那你眼睛红什么?” “幸福啊,娶个天仙一样的妻子还不幸福吗?” “那你什么时候娶我?” “只要你不嫌弃,现在也可以,明天也可以,什么时候都可以。”宋子溪说这话时眼中已有泪水了,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不是还有后半句吗:只是未到伤心处。宋子溪可不是伤心才哭的,他真的是为了喜悦。 “那现在吧。” “好累啊,再说天都要亮了,我可不想洞房花烛夜这么仓促。”梨吟浅浅的笑了,她就是喜欢他这个样子,这个十年如一日的样子,这样算来大概她十年前就爱上他了吧。 “睡会吧。”梨吟听话的点点头然后就躺下了,宋子溪上前给她掖了掖被角,她也不闭眼就直愣愣的看着他。 “快睡吧,你要是病了我比谁都不好受。” “那好吧。”梨吟有些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才闭上了眼睛,宋子溪一时愣在那里,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她,这就好像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一样。 如今这样他那里还移的开眼,这样的梨吟对他来说太有诱惑力了。他想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凑上前去轻轻吻了一下,梨吟心里明白但也不睁眼。 宋子溪忽然有些兴奋,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想到便红了脸赶紧背过身去猛灌了几口茶水,然而满脑子还是梨吟那张娇俏的脸,他甩了甩脑袋还是没有办法不去想。 宋子溪在桌前坐了有两个时辰,太阳都出来许久了梨吟也未醒,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困。 “怎么坐着?” “你醒了?饿吗?” “嗯。” “等我,我去给你找吃的。”梨吟看他飞快的跑了出去顿时觉得很幸福,有一种被保护的安心感。宋子溪好像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个将军,他忘了自己还把手下留在帐中假装自己,他一遇上梨吟便什么也不想管了。 宋子溪知道梨吟着了凉怕她在生病便向老板娘要了一碗粥,昨夜太晚了老板娘眼神又不好自然瞧不清宋子溪,今日一瞧吓了一跳,这大将军居然住在了自己的客栈里。 “老板娘莫要声张。” “知道知道,好好。”老板娘也知道军机政要的自己不便参与只好连连称是。宋子溪端了粥再上去的时候梨吟又睡着了,他轻唤了两声想要叫醒她。 “起来了,粥来了。”梨吟听见后猛地睁开眼眨了眨表示自己其实是醒着的没有赖床,宋子溪知道她的小心思也不揭穿,宠溺的笑笑扶她坐了起来。 回到军营的时候已是晌午了,大家瞧见将军带了个女子回来也都心知肚明,只是大家心里犯嘀咕的是,这茉莉姑娘算什么? 宋子溪看见众人探究的目光才想起来这茉莉的事情还没有告诉梨吟呢,如今再说恐怕也不合适,也不知道梨吟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将军病好了吗?”副将昨夜是去找过宋子溪的,但屋里那个只说病了不见人,声音也不对劲,如今才半日光景将军就又生龙活虎的还带了个女子回来委实令人好奇。 “还没,还有些头疼。”宋子溪怕副将不信还特意用手扶了额做了一副头疼的样子,梨吟只觉得好笑,哪有人头疼还满脸笑意的。宋子溪也知道自己演技不好拉了梨吟往自己帐中走生怕被副将瞧出什么来。 “将军,你不是……”一进帐中茉莉便迎了上来,她知道昨夜屋里的那个不是宋子溪,他也知道宋子溪出去了,但她不知道他出去是为了带个女子回来,所以话说了一半便被噎住了。 “你先出去吧。”宋子溪见梨吟脸色一变就知道自己要好一通解释了。茉莉这回倒是听话,因为她知道了这才是正主,当初自己来不就是凭着自己长得像她吗,可如今一见才知道自己大概是无法超越她了。 宋子溪看她的眼神都能将她一个外人燃烧了,那种感觉是她茉莉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她顿时有些心灰意冷了,她得不到宋子溪的爱了,可自己为什么要得到他的爱呢,自己来的目的就只是杀了他而已,为什么到如今自己还未动手呢? 她越想头越疼所幸什么也不想了,倒床上便睡了。不是她不知道答案而是答案太残忍了,她明明就是爱上他了,而她还嘴硬的以为这只是得不到的分外想要罢了,等自己得到他了就会无所谓了。 两人目送着茉莉失魂落魄的走出去相对无言,过了许久梨吟才提了裙摆走到了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暖床的都有了。”要说王侯将相有个暖床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南王十四岁就有两个了,可苏梨吟心里就是别扭,他宋子溪只能完完整整的都是她一个人的。这样想来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心? “想哪儿去了,一个俘虏。”宋子溪生怕多说多错,只好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冤情。 “她为什么在你帐里?” “因为我不在呀。”宋子溪说完还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他说的的确没错,茉莉进来的时候一般都是自己不在的时候,而且一般都是军机都藏好了处理好了的时候,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有问题,他既不能和她走太近也不能揭穿她,否则打草惊蛇了就不好了。 这样说宋子溪的直觉还是有些准的,只是不知道他的直觉有没有告诉他这个有问题的奸细已经爱上了他。 梨吟噗的就笑了,她还是相信宋子溪的,偶尔吓一吓他也只当是增加感情罢了。不过宋子溪倒是很会说话,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撇清了他和那个女人的所有可能。 再有两三日便是梨吟生辰了,宋子溪正寻思着要送她些什么,而梨吟似乎早就忘了这茬事,从前没有庆生的习惯,如今好像更没有,生日也是义父随口说的估计也没有什么真实性。 乌国那里是一片平静,这两日适军倒是清闲了许多,宋子溪仔细的勘察过,这几日都没有什么可以的人出没了,莫不是这乌国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梨吟生辰这日宋子溪早早的起来煮面去了,茉莉瞧见了心中翻江倒海的说不上来的难受。宋子溪把面端上来的时候梨吟已经醒了颇有些愣神的看着宋子溪半会说不上来话。 “看来寿星自己都不记得了。”宋子溪笑笑伸出手抚了抚梨吟的头发,早晨刚做起来头发还未梳但手感倒也不错,宋子溪仍不住又多抚了几下。 梨吟这时才忽然发现宋子溪好像有些瘦了皮肤也变得黝黑了,棱角分明了些。她凝视着宋子溪想再将他看得清楚些,她好像越来越抓不住他,她有些害怕微微皱了眉头一下子就将宋子溪抱牢了。 “怎么了?”此时已是春末了,梨吟的衣衫有些单薄,宋子溪觉得这样的她也跟着单薄了起来,不由得伸出双手紧紧地拥抱了她。 他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他更喜欢这样拥抱着她,他忽然想要时间永恒,他什么也不用多想只要这样静静的抱着她就好。 “想你。” “我就在这。”宋子溪的声音忽然有些低沉,梨吟知道通常这种时候他就是认真的了,她的心现在很安定,这句话就像是一句誓言,而宋子溪的誓言她是绝对相信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条件的相信。 “瞧你,面都糊了。” “没事,还能吃就行,我不在乎。” 今日阳光不错,副将去带兵了,宋子溪需要休息一天,他要给梨吟一个完整的生辰。早晨的阳光刚刚好,不刺眼很温和。 梨吟和宋子溪顺着南面的山坡一路爬上了山顶,这是座叫不出名字的山,山不是很高也不陡峭。山上的树木不是很多倒是绿油油的小草铺满了整座山,他们迎着阳光向往以后美好的日子。其实美好的日子也没什么可想的,不过就是有你有我罢了。 “你记不记得我问过你什么?” “什么?”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今日阳光正好,看来是个黄道吉日。” “不是吉日我也嫁。”宋子溪听到这样的回答显然有些出乎意料,他知道梨吟变得无畏无惧的了,可现而今如此直白的对话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那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什么都没有啊?” “被你吃了呀。”梨吟一时好笑略带苦涩的笑笑,不过她还挺喜欢这样无赖的宋子溪的。 “这里。”宋子溪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朵木梨花,木头是上好的梨花木当年藩国使臣进贡的皇上赏了他他便一直留到今日。他将这朵木梨花在梨花酿里泡了一个多月了,梨花香是十分养人的。 宋子溪把这木梨花交到了手上,在梨吟手心摆着不算小的一朵,轻轻的凑上鼻子能闻见类似于檀木的香味。梨吟很喜欢,她缓缓伸出手拥抱了宋子溪,算来他刻这个的时候正是两人分开之时,梨吟鼻子忽然有些酸。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难受,现在我们还在一起不是吗?” “缺个证婚的。” “下了山就找。” “好。”此时阳光正好。 然而他们一定没想到,下了山以后便发现这个世界都乱了套,他们已经无暇应付爱情了。 “王爷,南王有…….有口信。”宋子溪和梨吟一下山就看见南王府上的人,他急忙忙的赶来断断续续的说着:“新皇登基,南王召您回京。” “什么?”宋子溪幸福的感觉一瞬间抛到了脑后,皇上毕竟是他的父亲,血浓于水没有什么可以改变。 “皇上驾崩,太子继位。”若不是梨吟搀扶着恐怕宋子溪就要昏厥过去了,他眼中的父皇不是这样的,他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无坚不摧的人,没有人可以拿他怎么样,可如今他居然就这么去世了,他没有办法接受。 “去歇会吧,王爷知道了。” 南王府的人点头应了便出去了,宋子溪此时两眼空洞面无表情,整个人僵住了,梨吟见他这样有些心疼,替他捏了捏肩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过了许久宋子溪才像是回过了神来,闭了眼一脸倦怠的样子。他伸手牵住了梨吟的手把她带到了自己身前,睁开眼一直看着她没多久眼泪就落了下来。 “我来一趟你都哭了两次了。”梨吟努力的牵了牵嘴角又伸手替他擦了眼泪,宋子溪也不回答什么只是抱紧了梨吟。 “大哥从小就特别招父皇喜欢,我生病那会父皇都没有来瞧过我,后来太子只是得了风寒父皇就急匆匆的从江南赶回来了。二哥的书有一次被太子撕了,我气不过和太子打了一架,后来父皇没有允许我参加中秋宴。 太子一生下来就是太子,太子一生下来他就宠着,他一直宠着他。”宋子溪一点也不想回去,说到底他其实就是不愿意面对皇上驾崩。 “我知道,那些时候我都在呀。”梨吟看得出来他说这番话大概是不愿面对的,但想想那日皇上的圣旨只写了不许回京并没有写上期限,估计也是给小儿子留了后路的,单从这一点瞧,皇上对西王还是不薄的。并且人已死,赶回去见最后一面才是真的。 “嗯,也是,我还有你呢。”宋子溪说完便沉默了,紧了紧手臂用力的圈住了梨吟,是啊,不管多么不幸好歹生命里还有个梨吟,他有她也足够了,他从来就不是个贪心的人。 夜幕还没降临的时候宋子溪就睡着了,梨吟坐在床边一直看着。他的眉头皱着,梨吟伸手去捋了捋,还是没有舒展开,心事太重,心结太多。 梨吟坐了一会觉得有些酸了便将荷包里的木梨花拿了出来,这块梨木他从前一直戴在身上的,如今拿来只觉得似乎还是温热的。 梨木的纹路很漂亮拿来雕花就更有一番风味在里面了,宋子溪的手艺实在算不上好,但就这样看来还是很漂亮的,再说了,这并不在于东西的昂贵精致与否。 拿在手上瞧了许久也舍不得放下,梨吟许久才意识自己这副样子是有多痴情,自嘲一番细心的收回了荷包里。 “他都消失了一天了,你们让我进去瞧瞧。”茉莉在门外大声的嚷嚷着,声音的确挺大的,宋子溪挣扎了两下就睁开了眼。 “来,躺这。”宋子溪掀开了被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梨吟愣了一会站起来脱去了外衣就躺下了,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温暖。 “你们怎么这样,从前不是都让我进的吗?” “今日将军交代了,任何人不让进。” “让她进来。”宋子溪说着便侧了身将梨吟圈在了怀里,梨吟脸红了红但也坦然接受了。 “将军,你今天….”茉莉的话又只说了一半便被噎住了,宋子溪总能干出令她措手不及的事情来,比如现在,宋子溪正撑着脑袋瞧着茉莉极 为冷淡的问了一句有事吗。 茉莉大概都能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了,哗啦啦就碎了一地。梨吟背对着她也不说话,茉莉只当她睡着了。 “贱人。” “出去吧。”宋子溪淡淡的回了一句就放下了手抱紧了梨吟又闭上了眼表示自己要睡了。 “哼,贱人。”茉莉没有过多的表达了,重复了一句贱人便走了,宋子溪心里不是滋味,自己只是觉得通常这种情况下就算她是个奸细也应该知道回避,所以才拉了梨吟。 可如今茉莉留下了两句贱人后倒让宋子溪觉得情况失去掌控了一般,他没想到茉莉会把矛头对准了梨吟,这一点也不是他预想的那样。 他略微有些尴尬,梨吟的清白怕是被自己给毁了。他伸手想要摸一摸梨吟的脸,可手还没触碰到时,梨吟就说话了。 “我刚刚睡着了,什么也没听见。” “你倒豁达得很,名誉什么的都不要了。” “都跟了你了要那些做什么?”梨吟说完便睁开了眼睛忽闪忽闪的瞧着宋子溪,看的宋子溪一时失魂。 “刚刚做了梦。” “别说了。” “还没完就被她吵醒了,我想做完。” “那你说说什么梦?” “你让我别说。” “你怎么这样。”梨吟抱怨了一声又伸手打了一下他,宋子溪一把接住放在了心口上。 “好凉。”说完又将梨吟的手攥紧了些,他觉得有些难堪。 “还行。” “睡吧。”梨吟听话的闭了眼,宋子溪等了一会又悄悄睁开了眼,他想好好瞧一瞧眼前的女人,他觉得他能这样安安静静瞧她的岁月已经不多了,他害怕失去她,由衷的怕。 眼前的梨吟离自己不过一两寸的距离近的可以看见她眼下微微的青黛色,他感觉不太好,有些心疼了。梨吟似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气息渐渐变得平缓悠长,宋子溪能清楚地闻见她身上的清香,他忽然有些心动,身体僵硬而膨胀。 越看越不能自已,气息变得不稳起来,然而现在不是时候,父皇刚去,他闭了眼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便不再有什么动作。梨吟其实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入眠,宋子溪在做什么她都明白,她什么都愿意给他,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梨吟一向浅眠,一早就醒了,宋子溪的手还枕在自己头下,她还不能起来,宋子溪有时候比自己还要浅眠,梨吟实在不愿意打扰他。然而寒风骤起,梨吟轻咳了两声宋子溪还是醒了。 “没事吧?要不要喝水?”宋子溪说着便要起身,梨吟拉住了他哀求道:“陪我再躺会。” “好。” “回京都吧。” “好。” “带上我。” “好。” “怎么都听我的?” “你为我好。” 两人相视一笑,宋子溪搂住了梨吟的脖子将她的额头轻靠着自己的额头,他想想还是没忍住,慢慢的吻上了梨吟。这个吻来的悠远绵长,好像岁月都静止了。 吻至深处宋子溪已是不能自拔,缓缓的伸出手要去解了梨吟的中衣,梨吟知道他在做什么脸一红也并不阻止。但宋子溪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手,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逃避就能逃避的,他的眼角有些湿润,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不孝子。 “王爷。”帐外有人呼唤一声,两人俱是一惊各自松开手来。 “什么事?” “今日再不起程,怕是赶不上新皇登基了,南王还等着您回去呢。” “知道了,我收拾好就来。”帐外的人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去,脚步甚是匆忙。 两人沉默一会,宋子溪为刚刚的事情自责了一会,父皇死了这才几日自己怎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起来吧,我们回去。”梨吟开开心心的应了一句便把刚刚的窘迫忘得一干二净,宋子溪显然还是有些别扭的,不敢看梨吟翻身坐起的窈窕背影。 没多一会,两人就上路了,传话的人倒也识趣,不愿打扰他们独自上路了。 “太子,这是登基那日为您准备的龙袍。”宋子澄乍一听太子二字便来了火气,一把捏住了那婢女的咽喉,那婢女已憋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两只手不停地摆动。 “你叫我什么?!!”自从青儿死后自己便愈发的暴戾了,宋子澄能感觉的到,但他管不住自己,心中满是仇恨,他不能自已。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他猛地松了手,那婢女的咽喉一放松便开始求饶。 “滚。”婢女听这话只觉得如临大赦,心中松了一口气。派人找了许久皇帝一点下落也没有,宋子澄心中明白再找不到怕是自己的位置就坐不牢了。自己已经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皇帝,他除了死还是只能死,但他死千万遍他的青儿也回不来了。 此时正值梨花杏花接替之时,从窗户望出去花园里是姹紫嫣红的煞是好看。小时候青儿便喜欢花,她爱花比爱自己还多。 还记得那一年青儿的桃树被人拔了她哭了整整两日,现在想来她真像个孩童一般天真无暇,然而自己不就是爱上了这样的青儿吗? 他的青儿回不来了他便要报仇,他要一整个宋家陪葬。 不雨棠梨满地花(二)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那一日天气倒是难得的晴天,距离太子妃逝世已有一月多了,皇后只是草草的准备了她的丧事所以事到如今大概市井之人早就不记得从前那位太子妃了,如今对于太子的记忆也就是太子妃之位玄虚,不知哪家姑娘有这等好运气。 然而就在这一日皇帝薨,太子不日就要继位。这个局面变得太快了,前几日众人还在想谁会是太子妃今日那身价就要翻一番成为皇妃或是皇后了。 京都的天好像就要变了,皇宫中这几日被处死的宫人越来越多,百姓的怨言也越来越多,大家都道这新皇的脾性暴戾得很,他在位的这些年怕是没法消停。 其实如果太子妃还活着的话也会怪罪他变得残忍而暴躁的,但他这样何尝不是被逼的,十年来他几乎自己都要把自己当做是太子了,他觉得南王西王就是自己的兄弟,他觉得皇帝就是自己的父亲,但是青儿的死让他又想起了他对这个帝王之家的仇恨,他就像一下子活过来一样。 当年若不是青儿一直求着自己不要作孽太多恐怕这一家早就成为了自己的刀下魂了,可是自己从没有违背过青儿,从没有,所以那一次也不例外。 他不能忘记从前太子是如何抢占了青儿的,他不能忘记青儿是被谁下了慢性毒药慢慢被掏空的,他不能承受他只有杀了太子。 这十年的青儿像是个活死人一样,除了病痛还是病痛,看着她疼自己比她还疼。 他和青儿是青梅竹马,他陪着青儿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含羞的少女,这个女人得病后变得苍白变得凌乱,但这都没关系他就是爱她,他就是爱他的青儿,这一点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会改变。 监事官挑了个黄道吉日入葬皇帝,好在宋子溪赶在那之前回来了。隔这许久再回西王府感觉又是不一样了,西王妃已经回了娘家了,据说家里的仆人也基本上被遣散的差不多了,剩下几个年迈的在打理园子倒也乐得清闲。 她一时有些委屈,这院子从前也不算是热闹但如今这般凄冷又是什么光景?自己这个外人尚且如此,那西王这个主人又会怎么想?梨吟看了看宋子溪,他的五官越发的挺拔,从侧面看去好像是被什么打磨过的一样。 看的一时有些呆,她觉得好像又不一样了,皇帝死后宋子溪好像又不一样,比起从前又多了几份沉稳和冷静,相比自己好像是变得无理取闹了许多。 梨吟独自感伤的时候宋子溪已经放好了行李,换了一身黑色的丧服,梨吟以为的伤心事在宋子溪那里好像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波澜。 她回过神来赶紧去换了身素色的衣服就出来了,风有些大了吹得梨吟衣袂飘飘的,宋子溪回头去看一时眯了眼,伸手握住了梨吟的手,他怕她会消失,会离开,会不见。 一路无话进了皇宫,宋子溪这才发现宫里的人已是换了个遍,这些面孔都已变得年轻而陌生了。有公公领了去见了新皇,大殿里的摆件也都是换了,父皇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一点也不剩了。 太子还不曾登基所以现在还不用跪拜,其实早在皇帝薨的那日太子便该登基了,但太子执意要求等皇帝入葬了在考虑自己登基的事宜。 皇帝的棺已合上了,就这样宋子溪连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他不卑不亢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沾了灰看样子是要肿了,梨吟站在一旁心疼的皱了皱眉,她知道他的隐忍,他的委屈,然而这对于他来说都不足为外人道也。 “父皇是被烧死的,纵火之人还未找到。”宋子溪听这话一惊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了太子一眼,这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太子见他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只有再道:“不过父皇留了遗昭。” 宋子溪还没从地上站起来,敛去了满眼的探寻低眉顺眼的又磕了几个响头才站起来。这样的理由怕是没有人会相信的,这是的确要先找到纵火之人才能从长计议了。 太子冷冷的瞧着,只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灭了他姓宋的一家替他的青儿报仇。 有公公进了大殿,抬眼看了一下太子,太子点了点头他才开口道:“皇后娘娘问是不是西王来了,来了就去她那一趟吧。”太子挥了挥手那公公便退了出去,宋子溪告辞了太子便向和坤宫去了,走时还不忘牵了梨吟的手。 一说是要去见皇后梨吟莫名的有些紧张,看见殿外的宫女没有在意便赶紧挣脱了宋子溪的手,他心中明白她的畏惧也不强求只冲她浅笑了笑以示安慰。 梨吟想了一路还是决定不进去了只在外面等着就好,宋子溪倒也尊重她不说什么就进去了。 皇后殿里药味挥之不去,门窗紧闭整个和坤宫倒像是冷宫一样的死寂,再有几日皇后就是太后了,这转变来得太快,宋子溪一时还没办法适应过来。 皇后病了,窝在榻上眯着眼,许是听见了脚步声便睁开了眼,西王行了个大礼向皇后请安,皇后的眼角一瞬便有了泪花,也不枉自己把他当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待。 皇后从来便不是个心善的人,但就是陈贵妃死的时候那一句托付叫她一直坚持到了今日,她就是喜欢这个孩子没来由的。如果说对老二好是种恭维,那么对老六就纯粹是种疼爱和袒护了。 “回来了便好,我怕是没多久就要去见你父皇了,今日就是想见一见你也好走的没牵没挂。小束子说你是带了个女子进宫的,你的性子我从小就了解,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只怕还是那姓苏的丫头吧,也罢也罢,终究你的病是好了。也没什么事,你回吧。” 皇后说完也不看他转过了身,宋子溪听着皇后这一番自言自语似的话语有些伤感,父皇不在了,连母后也要跟着去了吗?那这个家还剩下什么?不,好像是他太痴心妄想了,帝王之家哪比的寻常人家。 出来的时候梨吟似乎有些累了坐在台阶上靠着柱子打着盹,小时候她也常常这样。宋子溪最喜欢乘这时候偷偷的打量一下她,然后想一想他们今后的生活。 此时已是黄昏了,从早晨进宫开始两人就没有进过食,宋子溪原本是没有胃口的,此时却忽然发现自己饿了。 梨吟睡得有些沉连宋子溪将自己横抱了起来都不知道,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卧在马车里了。她完全不知刚刚那些宫女们羡慕的眼神和那时皇宫灿烂的天空。 两人俱是疲惫了下了马车后各自沐浴睡了,明日便是皇帝入葬的日子了,这同时也意味着太子要登基了。 第二日一早大殿外便跪满了一身孝服的官员们,西王南王并排跪着也不说话,两人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这一跪便跪了一上午,因为太子登基了,从今日起要叫皇上了。 梨吟在屋里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不是她懒怠,只是宋子溪不在她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有躺着来掩饰自己的无事可做。 她对皇帝的死还是很难受的,皇帝放过了他们让他们去相爱已是他作为一个帝王能给的最大的宽容了,至少在这一点上皇帝是个再好不过的君王了。梨吟思及此又拿出了随身放着的木梨花,清香依旧。 正巧今年的春天来得有些迟了,外头的梨花才刚刚开放,从窗子望出去像盛了满树的雪一样,耀眼的很。娘亲给自己取这个名字一定是爱极了梨花的吧?那娘亲应该在开满梨花的地方才是啊,下次一定要找到娘亲。 太子登基两日了一直不曾上朝,据宫里人说是皇上思父心切吐了血,龙体抱恙。宋子溪回来也不说什么,只夜夜拥着梨吟入睡,心思不定的样子。 刘丞相一听说这事知道机会来了,连忙进谏劝太后将百日之后的大选提前,选秀女正好给宫里添点喜气。 太后推了说这事还是皇帝自己拿主意的好,皇帝大怒,呵斥了一顿刘丞相倒也没拿他怎么样,这事刘丞相因为这事心里打起了小鼓,可千万别因为这事打击了小女儿的后宫之路啊。要说刘丞相最疼的其实还是这小女儿,当年明知大女儿钦慕太子但还是将大女儿嫁了别人,大女儿似乎心中也猜到了他的想法近日越来越沉默寡言了。 皇帝今夜做梦了,梦见了他魂牵梦绕的青儿,她还似从前一样喜欢穿着青色的衣衫站在门栏下怯怯的叫“明哥哥”。 青儿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圆圆的脸好像永远也长不大一样,他最爱的就是捏一捏她的脸听她若有似无的叫一声,然而这都是从前了。后来太子就强抢了青儿去,梦里的青儿一直在挣扎,嘴里叫着“明哥哥救我”,太子像是匹饿狼一样扑向青儿,把她摁住不停地撕扯。 他想救青儿然而他就像透明的一般,他们听不见他的呼叫看不见他的手脚,他眼睁睁的看着青儿被淫秽的太子奸污了,他心口一痛就醒来了。 脸上有些湿,伸手一摸早已泪流满面,他至今也不能想象他的青儿已经离开他了。殿中的红烛还在燃着,已是过半了,想来此时已过了子时了。那红烛的颜色红得很就像当年太子流的血一样,扎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本来皇帝是要远走他乡的,但却得知了青儿流产的事,这让他萌生了去见青儿一面的念头。 于是夜里他便潜进了太子府,太子那时正在莺歌燕舞中沉醉的不能自拔,他见此更是心疼他的青儿了。 后来又听院子里嚼舌根的丫头们说太子怀疑孩子不是他的,不肯留下那个孩子便给她喂了毒药,他的眼中顿时就成了血红色的一片肃杀。太子日日喂了慢性毒药慢慢将那孩子毒死在了青儿的腹中,只因为大夫说这孩子已怀了两月而青儿只嫁来一月多而已。 他在窗外悄悄的看着他的青儿,她的身边连个贴身服侍的人都没有,那张圆圆的脸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了,他不能想象这还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青儿吗? 青儿的父亲是尚书,赵尚书只有青儿这一个女儿从小便格外疼爱,后来太子提婚尚书倒也乐得开心,他总觉得青儿嫁的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然而好坏却不是这样丈量的,自己虽然只是个家丁,但自己和青儿是两情相悦的,是相爱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从看见青儿的那一刻起他便决定要手刃太子了。 他去找了毒药王给自己易了容,条件是在毒药王需要的时候要把自己的魂魄给他。这一点他不在乎,他早已被青儿那张近乎有些扭曲的脸震慑到了,他一定要替青儿报仇。在太子府是不行了,这府中到处都是太子的人,只有等到太子进宫之时才能下手。 烛花啪啪的响了两声,皇帝一瞬间回了神,一阵风鼓进来皇帝被呛了一下不停地咳嗽着,外头守夜的宫人听见声响便慌忙进来扶住了皇帝。皇帝咳到最后噗的一声吐了血,那宫人一吓一时失了魂。 这小太监才十二岁,本来服侍皇帝就很紧张。原先这守夜的活轮不着他的,但宫里人大都怕了,不敢在这钦安殿里头当差,他这种初来乍到的小太监只有任人欺侮了。他许久才回过神来刚想叫太医就被皇帝制止了,“别叫太医,来了又是一阵麻烦。” “唉,好。”小太监呐呐的应了也不敢出去,只维持着扶着皇帝的姿势。 皇帝几乎又要睡过去了才想起来还有个人在扶着自己呢,忽然睡意就没了,“你叫什么?” “奴才小里子,贱名不足挂齿。”小太监说着就放开了皇帝径自跪了下来。 “起来吧,有什么贱不贱的,还不都是命吗?”皇帝说这话倒像是自言自语了,小太监等了一会抬头瞧了一眼见皇帝已睡着了便轻轻退了出来,将门带上。 其实皇上还是很和蔼的,哪有那些人说的那么可怖,自己都吐血了也不迁怒于别人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君王。 天气又不好了,南方就是这样,总是阴阴的感觉要下雨了。南王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皇帝之位早就被宋子澄坐稳了,父皇也早已入了皇陵,但南王就是觉得哪里不对,自己知道的时候父皇已经入棺了,他总觉得棺里躺的那个不是父皇。他说不上原由但就是觉得不是。 南王妃很体贴的拿了披风替南王系上了,南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在这种时候有个这样的妻子陪着真是好。 大概男人都是这样的,他们既容易被感动又不容易被感动,女人有时候做再多他也不领情,而女人有时候什么也不用做他们就感动的死去活来了,南王现在就在想,她叶倾柳纵然有再多的不好也是自己的妻子,她为自己打理府邸,她陪了自己这几年,她现在好像做什么都好。 叶倾柳觉得丈夫的怀抱好像比从前都要温暖些,他抱得格外紧。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要强的人,但她现在很欣慰。 做皇帝再好也要传宗接代的,到时候南王会一个又一个的娶进来,放在皇宫里让她天天对着。单是府里两个不得宠的就叫她看的有了火气,何况今后那一个个年轻貌美又能生能养的呢? 宋子溪这两日才算是在父亲的逝世中缓了过来,话还是不多但好歹会冲着梨吟笑了。屋外的梨花已经谢了一大半了,地上落得白茫茫的,梨吟吩咐了府里的人不要动那些凋落的花瓣,下人们都说她俨然像个女主人。 话说到这她才忽然想起了刘珍儿,她才是明面上的女主人,该是时候问一问宋子溪刘珍儿怎么办了,不过宋子溪不急她倒也不急。刘珍儿虽然那时候骄纵跋扈了些,可在梨吟看来她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了,她肯在自己被冤枉时不顾一切的为她说的那几句话实在是叫她难以忘怀。 梨吟在门外瞧见书房的烛火还燃着不免有些心疼, 逝者已逝,不管是谁都已无能为力,那自己能做什么呢?唯有陪着他,不离不弃。 她才不管紧闭的房门,一把推开就迈了进去,原本准备了大堆教训宋子溪的话再宋子溪一抬头间便灰飞烟灭了。他的眼眶有些红,一听声响就朝门口望去,见是梨吟也不恼也不笑只是定定的看着,梨吟将到嘴边的话都吞了下去,换上了这样平淡一句“夜深了,睡吧。” 宋子溪双手抱了头,“闭上眼都是父皇。”梨吟叹口气回头掩了门走上前去将他揽在了怀里,在边疆的时候以为他已经看开了,没想到回到这样的坏境中又是这样一番心情。 她拍了拍他的后背,他紧紧地拥住了她,两人相拥一时无话。好在宋子溪这两日也算是累坏了,梨吟没有多久就把他劝去睡了。 夜里南王忽然就惊醒了,皇帝托梦让他照顾好宋家的江山,说到最后泣不成声,正说到太子二字之时南王就醒了。这梦蹊跷,南王越发的起了疑心。 不雨棠梨满地花(三)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次日南王的精神不太好但仍是去上朝了,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南方洪涝实在严重啊,皇上赶紧派人前去镇,压,不然只怕百姓躁动,适国要大乱的呀。”南方发洪水的事前两日便有人上报了,但谁知那当地官员糊涂得很,怕朝廷怪罪便谎报了灾情,只说可以控制可以控制。 然而时至今日,百姓死伤无数整个灾区已经快要稳定不住了才不得已上报了实情。这事情就好像导火线一般瞬间便点燃了皇帝的火焰,他虽不是真的宋子澄,但今日既已坐上了这龙椅便要对苍生负责的。 低下说话的官员见皇帝一脸绯红也知皇帝气得不轻便不敢再多言,南王心中只道果然自己的感觉对了。西王不语,他倒是知道南方洪涝但没想到这皇帝今日才知实情,按理说皇帝该早早派了人去监察了才是。 “谎报灾情,革职革职。”皇帝大叫着拍了一把扶手,用的力度有些大了,低下站着的官员们都能感觉到那地在震动。 有一年轻些的大臣走上前来,大家心中都道,古人有云初生牛犊不怕虎果然不虚啊,“皇上,依我看,气大伤身,还是想想怎么治理吧。” 皇帝倒也听得进去,平稳了一下气息才开口道:“灾情严重,南王去吧,你身份尊贵好让南边的子民知道朕是十分在意他们的。” 今日上朝时南王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探究的眼神看的皇帝发怵,他忽然有些怕南王,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但又似乎不知道,皇帝拿不准所以干脆把他调了出去。 死在了南方那是最好的,自己除掉一个对手一个仇人,说不定还能换来南边民众的爱戴和感激,这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要是死不了那也没关系,自己总有办法叫他命丧黄泉。 南王心中却一愣,不是自己不愿意去控制灾情,只是这父皇的事他还未调查清楚,等自己几月后回来之时只怕证据什么的早就已经无处可寻了。不过,他没忘记他还有个老六。 “那今日就到这吧,旨意不日便下达。”众人恭恭敬敬的弯着腰等皇帝离开了才井然有序的散去。 出了宫门南王才叫住了西王,拖着他向一边隐秘的墙角下去了。 “我觉得父皇好像没死。” “多大的可能性?” “七八成。”西王一听这话便知父皇大多是没死了,二哥一向是个谨慎的人,他说七八成大多就已是确定了的事情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西王不再多问便离开了,他心中一轻,情绪好了起来,不似前几日那般压抑了。他忽然想去喝点酒,不要醉,像从前一样一点就好。 还没到正午,酒馆里稀稀落落的人不多,宋子溪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就坐下了,要了两坛酒就自斟自饮了起来。 这酒香甜香甜的,喝到肚里也不烧灼的难受,只有股暖流像是流遍了全身。酒闻来便有股花香,没想到喝到末了真倒出了些花瓣。 人渐渐多了起来的时候他又要了两坛,喝得时候一点也不觉着,喝到了人都走光了的时候才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这酒的后劲还真大,想着想着他就倒在了桌子上。 店家被这匝地的声音一吓,寻了半天才看见角落里的宋子溪,“客官,客官?”店家叫了许久宋子溪也未曾醒过来,他确认了宋子溪已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就将宋子溪浑身搜了个遍,居然一分钱也没有。 店家顿时有些恼火,合着这是个来吃霸王餐的,喝光了自己的好酒不说还不堂而皇之的睡在了店里。 “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去。”那些小二们听见这话刚要上前便被一个女人阻止了。那女人用纱蒙着面只露出了两只眼睛,众人见她凶悍的很也不敢说什么,局面一时有些僵持。 那女子也不说话,转眼间掏出了一锭金子放在了柜台上,店家也有些眼力见儿,手一挥围在宋子溪周围的人便散了。那女子在宋子溪的对面坐下了,将他喝剩下的都倒了出来,浅尝了一口。 酒还不错,只是不知这尝酒的人是否懂得欣赏呢? 那女子坐的实在是有些久了,宋子溪也一直不曾转醒,后来女子又掏了一锭金子请店家把宋子溪送回了西王府。 梨吟今日见到宋子溪的第一面便是这个烂醉如泥的样子,宋子溪在门口的时候倒是睁开了眼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到家了便又将眼睛闭上了。他哪里是真的喝醉了,他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女子罢了。 梨吟扶着宋子溪回了房,下人们见她这样也正好不用操心,关了门就把王爷交给了她。她知道如今府上已是大不如从前,也不多言独自一人去端了水想给宋子溪擦洗一番。脸还未擦完宋子溪就睁开了眼,他瞧了一眼外头,才知道原来天都黑了。 “想泡个澡。”宋子溪说话时仍有酒气盘旋着,梨吟闻了有些头晕但也不曾说什么。不过宋子溪瞧她那一皱眉的模样也知道她因为什么不舒服。梨吟应了一声便去衣柜取了干净的衣服,再将沐浴的用具都端来时才发现宋子溪已经自己将沐浴的水都打好了。 她心中一时哽咽说不上话来,磨蹭了许久才问了一句:“今日怎么这样,往日都是我……” “从前是我痴傻,真拿你当了使唤丫头,今时今日府上大不如从前。父皇去了,大位已定,他们心知皇上心中容不下我,自然树倒猢狲散了。嗯,你现在也算是我妻子了,那有什么谁伺候谁不伺候谁的道理。” 宋子溪这话说的有些拗口,说起来慢悠悠的还有些像是说书先生,梨吟一时又笑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相拥,此时那难闻的酒味倒像是淡去了不少。 宋子溪从前沐浴的时候梨吟都是回避的,今日也不例外。他虽然暗示了梨吟可以不用出去,但这丫头还是摇摇头出去了,宋子溪一时窘迫,实在难受,心里别提多憋屈。 梨吟在门外等得有些久了,才忽然想起来他这是跟自己作气呢。然而宋子溪却没有生气,他只是觉得自己有些憋屈。 “吟吟,你在外面吗?进来吧。”梨吟刚要去院子里走走的时候就听见了宋子溪的声音,但听这声音好像心情还不错,应该是没有生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然而一进去梨吟就知道自己着了宋子溪的道了。 他就穿了中衣,袒露了大半个结实的胸脯,水没有擦干,仍有些晶莹的水珠在他裸露的肌肤上,腰带系的似掉不掉的。 梨吟被这幅自己从没有见过的场面吓到了,看呆在那里,许久之后当她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的时候瞬间就红了脸,然而她此时闭眼也不是,逃跑也不是只能僵在了原地。 宋子溪看她那害羞的样子心中一阵得意,刚刚的失落和窘迫早就去的无影无踪。他忽然意识到,偶尔调戏一下自己娇羞的小娘子好像还不错。 “好冷,怎么不知道关门。”宋子溪平复了一下跳动的神经平静的埋怨了一句,说着自己便越过了梨吟去将门关上了。 他走过梨吟的时候没忍住悄悄的咧嘴笑了两下,他很喜欢这样的梨吟。他插好了门后又特意四处检查了一下,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房间里有四个烛台,宋子溪一路走来吹灭了三个,只剩下一个散发着微弱的火光,感觉摇摇欲坠。这个时候梨吟还是僵在那里动也不动,她浑身的血液都上了脑子了,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 “啊”宋子溪把梨吟抱起来的时候听她这样大叫一声更觉得得意了,那唯一的烛光照着梨吟细腻的脸庞显得格外诱人。宋子溪没忍住,将梨吟放在床上就亲了上去。 这个吻不算长,但是断断续续的有点折磨人。梨吟忽然想到从前读过的一篇文章,文中叙述了一个美妙的地方。她从前一直想象不到这样的场景,如今她却感觉自己就置身这样的场景之中,像躺在云中,轻飘飘的雾气缭绕。 宋子溪知道她走神了慢慢的加重了这个吻,但在她回过神来之前他已经将她的外衣都取走了。 梨吟借着微弱的烛光看见宋子溪冲自己笑了一下,按理说她应该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但她却愣在那里,原因是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宋子溪,有点妩媚,嗯,对,是妩媚,她被吓到了。 “我在勾,引你呢,你怎么不上钩?”宋子溪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将把手伸向了梨吟的里衣。她哪里是没上钩,她是早就上钩了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这句话一出事情的进展好像就豁然开朗了,梨吟主动亲吻了上去,宋子溪得到了回应便更加亟不可待了。 房里的蜡烛早就熄灭了,红红的蜡堆积在一起,借着月光看来,十分喜庆,颇有些洞房花烛夜的感觉。宋子溪有些心疼的将梨吟搂在了怀里,此时的风里好像都有了**的味道。 次日一早宋子溪就上朝去了,府里也没有人来打扰梨吟,她这一觉便睡得格外悠远安宁。宋子溪一回来便去了卧房见门掩着便知是她还没起,篡起了手指放在嘴里哈了一口气,一时起了作弄之心,但一看见她泛红的脸庞就做了罢,他有些心疼。 梨吟知道他回来了,忸怩了两下还是睁开了眼,拉高了被子瞪着大眼瞧着他。 “饿不饿?” “嗯。” “那还不知道起来吃?” “累。” 宋子溪本想责怪她两句一听她这样说顿时理亏了,嗯,好像是自己不好。他有些内疚的伸手摸了摸梨吟的脸颊,皮肤很细腻,手感好像比以前更好了,难道是自己的功劳? “骗你的,现在就起来。”这话一说完她自己都没办法往下接了,大白天的,现在起来,多尴尬呀。 “嗯,穿衣服啊。”宋子溪此时就在床边倚着,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出去,出去出去。”梨吟愤愤的瞪了他一眼,然而在他看来别有一番风情。冲上前去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口才恋恋不舍的出去了。 原先梨吟觉得狼狈的是自己没想到穿戴一新以后才发现,比较狼狈的是床才是。宋子溪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站在她身边咳了两声她也只当没听见。过了一晚上她的脸皮倒好像厚了许多。 两人一前一后的去了前厅吃饭,饭菜很清淡,宋子溪谴了下人梨吟就放开肚皮吃了,她是真的饿了。算起来,三顿没吃了。 “吟吟,替我去一趟丞相府吧。” 他觉得刘珍儿是个心病,他不能负了梨吟又不能让刘珍儿太难堪了,如今大局已定太子已经登基,刘丞相于二哥而言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他没有必要再假装和刘珍儿是和睦的夫妻了但他又不能为二哥树敌,所以怎样解决刘珍儿实在是个问题。 刘珍儿其实就是他们心中的一道坎儿,他们不得不越过又没办法真正的越过。 “好。”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语。不把刘珍儿的事情解决好,梨吟就永远只是个妾,她不想做他的妾,他也不愿意让她只做妾。 梨吟对于西王妃和茉莉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对于西王妃她更多的是愧疚,她总把西王妃当个姐姐来看,虽说她为人心直口快的,但她着实是爱憎分明的,她对太子爱慕的眼神梨吟能看出来。 梨吟从未去过丞相府,如今叫她一番好找,管家通传了就请她进去了。 “是你啊。”西王妃见是梨吟轻轻的唤了一声,梨吟一愣,她从没有听西王妃这样说过话,就像是家中姊妹一般,话语里带了一些宠溺且极尽温柔,这真的不是从前那个西王妃。 “嗯,王妃。” “妹妹这样倒是笑我了。”她掩嘴一笑说不上来的凄惨,这话听来像是责怪,但她语气里没有一丝不悦,有的倒是对故人的欣喜和宽慰。 “西王他娶了妹妹没有?” “还没。”说到这里梨吟也有些失落,音调都明显有些下沉。 刘珍儿理解她的心情,忙宽慰道:“放心吧,他会娶你的,早晚的事。” “王妃,你打算怎么办呢?” “别叫我王妃了,叫我珍儿就行。”梨吟虽有些犹豫但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点头答应了,她原意交她这个朋友,真的愿意,她甚至觉得这就是她的朋友,她们生来就应该是朋友。 这样一来她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一下子就近了许多,没有从前那些身份的限制只当对方是自己的好姐妹聊些家常倒也快乐得很。 快要走的时候梨吟欲言又止了,她尊重刘珍儿这个姐姐,不过刘珍儿也是个聪明人,送梨吟出门的时候倒是说话了,“让王爷给我写份休书吧。”梨吟错愕一阵但也不说什么道了别就回来了,没什么好说的,于宋子溪于刘珍儿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西王从府里出来后就去了南王府,二哥要去南方治水,那寻找父皇的重任就要交给自己了。南王府的大门没有关只是掩着,宋子溪推了门进去,下人们见是西王也不通报只是拜见了西王也就各忙各的了。 难忘此时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南王妃站在一旁含着笑磨着墨,窗户打开着偶有风进去吹起南王手下的纸南王妃就赶紧替他压好了。 这感觉似乎真的很好,他忽然想到要是有一日自己和梨吟也能这般平静淡然就好了,不过没事,他相信他们可以的。 宋子溪想了想还是转头走了,其实自己也不是没有二哥就做不了事,何必非要再去给他添一笔乱子呢?再说二哥要是抓到了什么线索早就告诉自己了,那便没什么好细问的了。 西王急匆匆的走了,脑海中仍是方才那一幅画面,二哥二嫂难得有这样的时候,这婚姻三年多了好像他两从没有这样契合过。 想着想着,脑海中就又是梨吟的脸了,算来自己应该是幸福的了,这样挺好。 皇上吐了血,宫里已经人仰马翻了。南王和西王接到消息的时候已是深夜了,两人虽说对皇帝没什么太大的感情,但好歹也是亲兄弟,心中也还是急切的。宋子溪搂着梨吟一直没有睡着,梨吟知道他担心皇上,说了两句宽慰的话他也好像没听进去。 “滚,滚,滚”在皇上连说了三声滚之后,宫人们再也没有敢靠近的了,皇上今日已经吐了三次血了,太医来了也轰走了。 第二日皇帝朝也没有上,朝中大臣都在猜测皇帝这是怎么了。南方的洪水没有缓和的样子,反而越来越厉害了,皇帝的诏书迟迟不下,南王有着救济百姓的心也走不了。到了第五日皇帝总算是派了人去南王府下了旨意,但奇怪的是只是口谕而已,并没有诏书。 不雨棠梨满地花(四)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南王妃忙着收拾南王要出巡用的行李一时也没顾上南王,南王借了个由头便出来了。他向来是个守信用的人,如今秀女大选在即,也该是自己要履行承诺的时候了。况且自己不日就要出发,恐怕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丞相府的大门紧闭这倒是少有的事情,南王敲了许久的门才有管家前来打开了一个略小的缝左右看看见眼前这人一身贵气,身后又有两个毕恭毕敬的小厮跟着想来必是什么大官,才将门大开了。 “这蹑手蹑脚的是做什么?”南王显然是有些火气了。 “这位官爷,我们老爷让关的门,这家里头出了些事情,请问您是?” “就说南王来见。” 那管家听了是位王爷显然一愣,不一会儿又点头哈腰的进去通传了,南王此时才知道自己应该悄悄潜进去才是,如今这中间隔了刘丞相有些话还真不好说。 等了许久这管家也没有来,那管家走时又将府门半掩着,这样看来自己倒真像是个吃了闭门羹的。 刘丞相是远不如从前上心了,从前皇位之事还未定的时候哪次不是陪着笑附和着南王的?如今到了这田地,南王要登他的门竟也如此之难了。 缓过来想想似乎也不能怪刘丞相,老六娶了他女儿不到一年这女儿就跑了回来,西王妃的位置也坐不下去了。 想来当初也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自己想要巩固在朝中的地位让老六拉拢刘丞相,事情也不至于就这样了。如今苦了老六和梨吟,又负了一个刘珍儿,看来今天他还真来对了,也许他早就该来了。 “不知南王到来,老夫有失远迎啊。”南王听着别扭了一会但又及其自然的掩饰过去了,从前这丞相都是自称卑职的,如今倚老卖老的自称老夫是和自己划清界限了。也罢也罢,反正自己早就放了那不该操的心,关于皇位的事情不想也罢。 南王冷笑一声,接道:“哪里,今日本王来是替弟弟赔罪来了,老六年纪小,望丞相别与他计较就是。” “哼。”丞相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冷。 这时有一丫鬟从外头进来了,一脸的张皇失措,“老爷,不好了,小姐还是不吃饭,这都第三天了。”丫鬟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抬手抹眼泪,看样子还小的很。 南王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那时候的梨吟,也是这样一副张皇的摸样,跪在那里,头也不敢抬。然而此时的丞相却没有像十多年前的皇后一样色厉内荏,他只是挥了挥手斥退了丫鬟。嘴里还念叨着,饿死这丫头算了。 南王脑中一转便猜到了这丫鬟口中的小姐估计就是刘珍儿了。 “南王,我实话实说吧,小女数日之后将是新秀女,太后素来疼爱你,望你在太后那里美言几句才是。” “一定一定,”南王敷衍了几声又问道:“丞相,子彦可否去拜望一下弟妹?”丞相看了看他不说话径自走了,去不去的随他了,若是从前他可能在乎女儿的名誉,但如今这倒没什么了。 下人领着南王穿过了花园才到了刘珍儿住的地方,门口杂草已快齐腰,满目荒凉,南王驻足了一会才进去了。 那领路的下人也不跟着进去,看着南王推了门也就走了。只有那在前厅哭哭啼啼的小丫鬟在门口忙来忙去的,南王有些移不开眼,倒不是这丫头生的美丽什么的,只是她那善良天真的摸样几乎是一下就打中了他。 他进去的时候刘珍儿正在看书,读的很是专注,还是南王连连咳了两声之后她才意识到是他来了。 “你是来送休书的吗?” “不是,来兑现我的承诺的。”刘珍儿先是有些遗憾,而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略带自嘲性的笑了笑,她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这件事情现在看来似乎是个天方夜谭了。 “不劳王爷费心了,从前是我痴心妄想,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如今我已是被人休了的下堂妇了,王爷就不要执着于从前的玩笑话了。珍儿也看开了,一个人也是过,到那深宫中也还是一个人过,我还不如在家里过的书舒坦些。” 这屋子朝阴屋里并不亮堂,南王借着阳光看了看她消瘦的脸庞越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那绝食做什么?” 刘珍儿自知瞒不过南王顿时有种谎言被揭穿的尴尬,她也不说话端起书又接着看了。父亲早就算计好了,小女儿是一定要进宫做秀女光宗耀祖的,而自己却是个给家族丢人的女儿被逼着要下嫁给地方小官做填房。 自己是哭了求了也没能改变父亲的想法,无法,只有绝食抗议了。自己倒也不是心气高的非要嫁给皇帝,只是她没有想过今时今日自己的父亲这样的嫌弃自己罢了。 况且初次见太子的样子她一直到如今也还记得,这场景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从前也说故事里哪里就能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了,可如今她就是信了,谁叫她对太子也一见钟情了呢。 “想办法让别人都以为你自尽了,我带你进宫。”南王的话并未说满,这刘珍儿也不是蠢人,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只要她肯让刘珍儿这个人从此消失,他就能让她成为秀女。“但是,烦请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刘珍儿思量一番点点头,示意南王接着往下说。 “如果将来你得了权,请你一定要保全老六。”南王顿了顿才继续道:“和梨吟。”南王说道梨吟时神色一暗,这变化很细微但刘珍儿却捕捉到了。 她忽然有些羡慕苏梨吟,同样是女人,自己还是个千金小姐呢,但那又怎么样呢?南王说完梨吟二字时心中一松,他现在连说到梨吟二字时都略微有些不自在。 父皇的事看来就要全部交给老六了,他最是了解老六,性子冲到为人耿直,他怕他会成为皇帝的眼中钉。 刘珍儿淡笑着点点头,就算今日南王不这样要求她以后也会尽力而为的。 梨吟同宋子溪说了刘珍儿的要求,他二话没说一早上就进了书房,一直待了许久。梨吟心中也有愧疚,说来他们的确是欠了刘珍儿的,她是个好女子,值得更好的归宿。 南王也不曾告别谁便悄悄地走了,等宋子溪和梨吟知道时怕是已经到了南方了。宋子溪只怪自己粗心,那几日为了写那封休书,着实是忽略了二哥。 说来也该找个时候和梨吟一起去丞相府探望探望刘珍儿才是,想着下午没事便叫上梨吟去了丞相府。 “你这丫头,好的不学,专学别人偷东西不是,今日我不教训教训你我都白活了。”马车停在了路中间,两人对望一眼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宋子溪探了半个身子去看,许多人围在那里瞧热闹,听声音应该是抓了个小偷。 一群人堵着路马车也没法走,宋子溪便下了车想看个究竟,梨吟见了也跟着下了车。 “我没偷,我没偷,唉,你别打人啊,救命啊救命啊。”这小偷一出声宋子溪就后悔了,他真不该下车,这茉莉还真是阴魂不散的,如今他这腿迈也不是不迈也不是。 “呦,你长得还真不懒,走,跟我回家做小吧。”那人说着便拉着茉莉走。 “将军将军,你快救救我,这人非要拉我做小,将军将军。”这茉莉一瞧见宋子溪就冲上来一下子抱住了他,力气大的几乎是撞上去的,这一撞刚巧撞在梨吟和宋子溪的中间,将两人硬生生的分开了。梨吟站在原地也不表示什么,她有点累了。 “呦,你这丫头还认识将军呢,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了,走了走了散了散了。”众人听了这话散的倒也快,一下子就没了什么人。可茉莉就是不撒手,死死的抱着宋子溪。梨吟闭了闭眼睛,转身向前走,边走边道:“我一个人去丞相府就是了。” “别,先回家吧。”宋子溪说这话时声音又低又软,梨吟被家这个字一下子触动了,也不闹脾气了,轻轻的点了点头。 日子过的很快,南王走了几日了,茉莉寻思着自己该是时候出现了。前几日瞧见西王醉了酒其实也可以跟着进了西王府,但想到南王她也头疼。 她的那套说辞放在宋子溪和苏梨吟那没准还说得过去,遇上人精一样的南王就不见得行了。出来的时候姐姐倒是交代过,这适国的南王可是个比国师还厉害的角色。 许是自己年龄太小,又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乍一见宋子溪才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差一点就放弃了自己救国的重任。但姐姐说得对,只有把宋子溪弄到手了,才能两不相负,如是他爱上了自己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还怕适国的机密不到手吗? 于是茉莉就快马加鞭的跟着来了京都,造了这样的一出戏。 回府的路上宋子溪怎么劝她也不走,直说把她当个丫鬟就好,梨吟心中不舒服但也不好表现,只能以沉默来展示一下自己的怨气。他知道梨吟为此心里不爽快但他也没办法,他赶也赶过了,狠话也说过了但就是不走,一路跟到了西王府。 “回家了。”梨吟自从茉莉来了以后说的第一句便是这个,女人大概都有小气和不明事理的时候,梨吟就觉得自从宋子溪病好了之后她倒是越来越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了。 她的任性和斤斤计较好像一下子就爆发了,她不喜欢眼前这个女人,她不喜欢她的名字她的行为举止,她像个孩子一样随意的讨厌一个人。 茉莉知道苏梨吟这话说给她一个外人听的,不过那有什么,她就是不走她苏梨吟能干什么,说来说去她苏梨吟不也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吗。 他两走的时候茉莉就变了想法,她原以为自己若是爱上敌人的儿子是一件不能为世人容忍的事情,但如果她也能让宋子溪爱上自己对自己言听计从那岂不是更好? 梨吟跟这个女子呆在一起实在压抑的很,想了想还是出去了,她揣着那封休书就去了丞相府。 她就是愿意跟刘珍儿分享这样的心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珍儿大概是她唯一的朋友了。 宋子溪拦不住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茉莉也是自己造的孽,怎么当初就见她像梨吟就心软了留下了她? 梨吟想了一路的话到了刘珍儿面前还是一句都未说出来,她本就是个简单的人,什么抖摆在了脸上,故而刘珍儿只瞧一眼便明白大抵是什么事情了。 “他是王爷,着了气就着了,对你好就原谅他吧。” “他会有别的妻子吗?” “若是没有才奇了怪了。”刘珍儿伸手擦了擦梨吟脸颊上的泪花,冲她惨淡的笑了笑。这话固然难听但却是事实,宋子溪是个王爷,他有的是能力娶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梨吟一时沉默了,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宋子溪,若是他真的娶了茉莉那自己也不会嫁给他了。这世间总有人和她一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想通了便回去吧,谢谢你来给我送休书。”梨吟掏出手绢揩干了眼泪,道别了刘珍儿就出来了,她不应该害怕躲避的,纵是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她也只能面对。 梨吟回到王府的时候茉莉已经将王府打扫一新了,晚饭也做好了端上了桌,宋子溪坐在桌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梨吟站在门口倒显得是个外人似的,她尴尬的朝着宋子溪扯了扯嘴角,她已经忘了生气了或者说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生气的资格了,她总是这样不确定宋子溪的爱。 她一见在桌边忙来忙去布菜的茉莉就失去了底气,这好像才是个妻子该做的事情,那自己都在做些什么呢?不知道,自己好像什么也没做还尽帮倒忙。 “吟吟,来吃饭,我们在等你呢。”宋子溪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沉默了许久才说了这样一句话,然而梨吟满脑子都是那一句“我们”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用了这两个字呢,他不知道自己会在乎吗。 梨吟的脸色渐渐有些苍白,气氛一时僵住,宋子溪眼看着梨吟误会却什么也解释不出来。 “嗯,吃吧。”梨吟坐了下来就开始吃饭了,她没有再看宋子溪一眼,她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另外她有些累了,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夜里宋子溪来敲了几次门梨吟都装作没有听见,她只想好好睡一觉,然而天公不作美,半夜又下了大雨,噼里啪啦的动静挺大,梨吟一夜没睡好。 次日再起来的时候没想到宋子溪仍坐在门口,略微有些瞌睡便就着门框打起了盹。梨吟这才想起来,这是他的卧房,自己长久的住着倒显得自己有些喧宾夺主了。 此时已是梅雨时节,雨一下便是没得停的,昨夜又刮了风,将宋子溪薄薄的衣衫打的湿透了,梨吟看着有些心疼又懊恼。自己明知他的固执,怎么就不知道出来瞧他一眼呢,自己真是坏透了。 “起来吧,换身衣服屋里睡吧。”梨吟扯着他的衣服叫醒了他,他的眼圈有些红,梨吟更是自责了。女人说来都是心软的,总是见不得自己心爱的人受一点委屈的,哪怕这委屈是自己给的也不允许。 宋子溪抬手轻轻摩挲着梨吟的脸,她显然是哭过了,皮肤都显得有些干了,“不气了?” “以后再气。”梨吟说着扶起了他,宋子溪刚睡醒,脚下还有些虚软,一时没站稳就倚到了梨吟身上,贴着梨吟走着享受着她身上清香的同时又故作难受的呻吟了两声。梨吟只顾着心疼了,一点没注意他戏谑的表情。 茉莉瞧着心中也气的慌,不过她也挺会安慰自己,来日方长嘛,这宋子溪总有一日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的。 皇帝几日之后总算是早朝了,气色倒也挺好,只是脾气变得越发的暴 躁了,宋子溪悄悄抬眼观察了皇帝一会,一点太子的影子也没有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许陌生,这不是从前的太子但又明明和太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这一点一滴中仿佛都在告诉自己,他不是太子,不是皇帝,不是父皇的儿子。 宋子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想着该是时候去调查一下父皇的事情了。然而还没来得及去找线索,太后就请人把他叫去了。 “老六,你父皇可能还活着。”太后轻轻的说着,然而说的时候两眼都冒着光好像要将这满屋的东西都烧起来似的,这样的太后有些近乎疯癫了,但这话却是不假的。 “母后……” 太后屏退了贴身的丫鬟秋儿,悄悄的凑上了宋子溪的耳边道:“玉玺不见了。” 外边的雨似乎一下子就又下大了,哗啦啦的像是从天上向下倒一般,天空黑压压的像是被什么笼罩住了一样,他觉得这时候需要一双手来将这黑幕撕开。屋外的雨声有些大,宋子溪在想是不是这雨声太嘈杂了,以至于自己听错了。 不雨棠梨满地花(五)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宋子溪回去的时候梨吟还在屋里,府里的下人说苏姑娘一整天没有出过屋子了。 “将军,饭做好了,来吃吧。”茉莉眼瞧着宋子溪直往苏梨吟那去了连忙堵住了他的去路,宋子溪心中本来就急着见梨吟,现在更是有一股子怨气。但在怎么说这茉莉也是女流之辈,不好多说什么。 宋子溪稍稍推了一把茉莉,径直走了,茉莉在他背后大声的叫唤着,一声接一声,府里人只当这是王爷的新宠,不敢把她怎么样。 宋子溪本想直接推门进去,但想想还是敲了敲门,梨吟不应。他叹了口气才推门进去,梨吟正背对着他握着一卷书。 “看什么?” “不知道。”宋子溪原本是愣了一下,后来才发现她的书拿的是倒得,页数也不对,才翻到了第一页而已,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她实在是有些傻气,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梨吟本来心里就有气见他嘲笑她更是有些恼火,一把将书砸在了他身上,有些娇嗔的剜了他一眼,自己也笑了出来。 不知道为何见到他就什么气也没有了,那个茉莉在整个府里头到处窜,厨房也进了,账房也进了,书房也进了,自己从前的屋子也进了,就差宋子溪的屋子了。 从一大早开始就忙着打扫,扫了地又擦了桌子,末了还不忘教训管家两句,直说府里的人都太懒惰了。梨吟眼瞧着她训斥了下人又做了下人的活,实在说不上来无奈。 在窗前坐了一下午,想了想这事都是宋子溪的错,要不是他救了她,她怎么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但其实命运就是这样,没有人能阻挡它的前进。 “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酸。”梨吟咧嘴笑了,他有些诧异,他好像从没有见她这样笑过,那酸也就酸了吧。此时已快到夏季了,白昼显得有些长,此时外头还没完全黑下来。 宋子溪转到梨吟身后打开了窗户,借着外头的光亮看了看梨吟的头发,有些毛躁了,细小的碎发都被风吹的显露了出来。他伸手将那些小碎发都别到了她的耳后,又抚了抚她的头,他越来越爱她了,他沉沦在她那里无法自拔。 梨吟此时已是一点气也没有了,她一头扎进宋子溪怀里,知道他的心就好,何必一直误会一直误会呢。相拥了一会,梨吟的肚子忽然叫了起来,他浅笑了笑将她拉起来道:“吃饭去才是正经事。” 一进前厅便能瞧见满桌的饭菜,茉莉见到宋子溪牵着梨吟的手也完全没了反应,脸上的微笑依旧保持着。 下人陆陆续续的在门口走来走去,梨吟怪难为情的,悄悄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他的手。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她便也安定下来任由他牵着,抬了头直直的看着茉莉。 两人入了座手便放开了,茉莉默默地为宋子溪布了菜,将梨吟晾在了一边,梨吟也不恼,撑了头看着宋子溪。 “你也吃吧。”茉莉听了这话心里头一阵雀跃,这话听来倒像是他在心疼自己一样,想来真是让人舒心。 茉莉得意的瞟了瞟梨吟就坐了下来,也不动筷子,就瞧着宋子溪,一眨不眨的。宋子溪原以为这女子接近自己不过是为了窃取些什么,但现在看来好像没那么简单。 这处处跟梨吟做着对,又是做饭又是布菜的,看来也不像是个奸细做的事。如果单纯是个细作倒也好了,自己公事公办也就过去了,只是若是扯上感情的事自己的难解决了,说起来,男人在感情上的姿态总是低于女人的,哪怕你不爱这个女人。 梨吟舒了口气也不管茉莉的眼神,低头吃饭了。 夜里雨倒是不下了,只是空中的潮湿感还在。梨吟吃完了便回了房,夜里有些凉,她只想躺一会。隔了一会他便追了过来,梨吟起身给他开了门又朝他笑了笑,暗示自己并没有生气。 宋子溪跟着她走到了床边,一起躺上了床,紧紧地搂着她。 “吟吟,你在抖。”梨吟愣了一会转过身去抱住了他,她原先觉得自己是有些冷罢了,现在她觉得自己是在害怕,她害怕失去宋子溪。 人在一起久了大概真的会有心电感应的,宋子溪几乎是一下子就知道了她的想法。他翻身坐起,将她的手举过了头。 她看着他布满**的眼睛也不闪躲,静静的看着他,等他的回应。他沿着她的锁骨吻下去,今夜没有月光,屋里也没有点蜡烛,这场情事便显得更加的神秘而充满魅惑了。 梨吟细细的哼了两声,宋子溪便放轻了动作,这样倒显得是种折磨和挑,逗了。他起了心逗闹一下她便轻轻的挠了一下她的腰部,她一惊叫出声来,宋子溪跟着低低的笑了两声,声音低沉而沙哑。 屋外的茉莉几乎是一下子就知道了他们在做什么,长长的指甲戳破了手心,她忽然间很嫉妒,她原以为她不会在乎的,可是那个女人是苏梨吟她就在乎,因为她潜意识里就知道宋子溪爱这个女子。 “王爷王爷不好了,丞相府传消息来说是旧王妃投井自尽了。”宋子溪被这一声呼喊惊醒了,梨吟跟着睁开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瞧着他。刘珍儿不会死的,前两日同她说话还好好的,怎么今日人就没了? 两人稍稍愣了会就赶紧起来了,他们对刘珍儿的愧疚只会多不会少,如今这样叫他们的良心怎么能安定下来。两人连早膳也没有用便匆匆出门了,宋子溪想了想还是让梨吟留下了,自己犯的错自己一个人承担就好,何苦非要拉上她呢。 茉莉一早上就来收拾屋子,收了所有的被子被单,梨吟没有心思理她,只坐在窗前想着事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宋子溪倒成了一种罪恶了,接二连三的出状况,接二连三的有人被牵连。刘珍儿大概算是很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知己了,现在她都死了那自己便又多了一项罪状。 茉莉看她发了呆就在她面前做了些动静出来,梨吟一下子缓过神来,她会不会也因为这场爱恋受了牵连呢?梨吟不知道,只是看向茉莉的眼神无故的多了些愧疚,这莫名来的友好的眼神倒是吓着茉莉了。 宋子溪没一会就回来了,一回来就进了书房,梨吟想了想还是跟着进了书房。 “丞相没让我进去,整个丞相府都把我当瘟神看呢。我没想过她会这样,我要是知道我当初不会娶她,我以为她不爱我就什么事也没有,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梨吟沉默了会将他抱进了怀里,这时候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子溪告了假连日不曾上过朝了,外头人都说西王妃被休了不堪受辱自尽了。不过几日之后这一事也就没什么人提起了,世人本就是这样,健忘的很。 皇帝害怕宋子溪在京都呆久了会察觉出来,上朝第一日便提到要他回边疆一事,宋子溪心中一愣才想起要寻父皇一事。 “皇上此言有理,目前朝中已稳定了,西王该回边疆,后宫大选之事也该提上议程了。”皇帝听这话稍稍一愣,一转眼他登基便有几月了,这天也由春转夏了。朝中规矩向来如此,新皇登基三月便要大选,自己的后宫又是空缺状态,这要负青儿之事怕是不得不做了。 “就按爱卿说的做吧。”皇帝落寞的叹了口气负着手饶有心事的走了,他一念起青儿便六神无主了,宋子溪还在那里等着他发话将自己遣送到边疆,可他就给忘了。他忽然想起青儿暖暖的笑,他独自笑着沉浸着。 夜里风有些大,宫里的烛火吹灭了又被人点燃,宋子溪在太后坐了许久她也没出来说两句。秋儿说娘娘犯困,不许人打扰,宋子溪便在外屋坐了大半天。夜里天刚黑准备走时太后倒是醒了。 他被人领着进了屋里,太后遣了宫人问道:“有什么问吧。” 太后果然还是当年那个太后,明察世事。他有些恍惚,这一转眼皇后成了太后,太子成了皇帝。 “儿臣只想知道母后近日可曾见过一直伺候父皇的李公公?”太后听了这话,思忖了会道:“我也想过,只是当时起了大火,场面混乱,没办法查证。” “李公公可有什么亲人或朋友?” “宫里有几个人会说真话,他倒是有个对食的,不过已经疯了,想来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宋子溪几乎是一下子就感觉到太后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是说到了什么不愿意说的。这话里左右不过就是那对食的婆婆和李公公,想来太后必是和这两人有些什么恩怨吧。他待要开口再问什么太后便摆出了一副疲倦的模样,他也识趣,早早的退了出来。 梨吟等了他两个时辰也不见他回来,摆好的晚膳也都让撤了,近来一直这样忙碌。如果像是从前他还是个痴儿的时候那该多好,他可以什么也不用忙,只是陪在她的身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可要是他愿意这样终了一生的话,那便不是宋子溪了,他就是这样看淡一切又不甘心放了一切。 府里的灯大多都灭了,下人本就不多,他一去边疆遣散的就更多了,他作为一个王爷连个贴身的小厮也没有,实在是有些寒酸的,况且像今日这般回不来也没个报信的。胃有些绞疼,梨吟将自己缩作一团蜷在了卧榻上,寒意直逼心底。 宋子溪在宫中四处走了走,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这宫中的宫人的确是换的很彻底,只有母后身边的秋儿是他见过的。李公公从前很是得宠,因为对父皇的衷心他几乎是唯一可以接触到父皇饭菜的人。 所幸这李公公住的倒也不远,就在钦安殿西南角的一座小偏房里,那小偏房离着陈贵妃的住所倒是近。 思及此他才忽然想起母后死了也有十多年了,父皇不允许别人再入住母后的寝宫必然是对母后情深意重的,再者那寝宫中的一切都还按旧制那其中深意更是不言则明。他想了想还是向李公公那走去了。 屋中早已没了烛光,必是那疯婆婆没什么人待见,入了夜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便早早睡了。糟了,已经这时了,吟吟定是还在等自己。他一时有些恨自己大意,今风和听残却又都不身边,只盼这傻丫头别等自己了。 宋子溪在四周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便推门进去了,“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孩子在密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宋子溪刚刚推开门便听见了那疯婆婆的自言自语,屋外的光线射在那婆婆脸上照出了她的一脸惊慌。他在门口停了会婆婆也只是一直在重复刚刚的话密道、孩子,她一定知道什么。 “密道在哪?”他连问了许多遍婆婆都没有回答,婆婆已经听不清他说话了,只是自顾自的在念叨。 他瞧着她有些可怜,身上瘦的只剩了骨头便上前扶了她一把,婆婆一时反应多来,扯着宋子溪的手臂叫道:“阿光救我,阿光救我。” 是了,李公公是建国那年进宫的,那一年替父皇抓了几个乱臣贼子颇有功劳,父皇便赐了名字单名一个光字,取正大光明之意,希望宫里的人做事都能像他一般磊落,后又紧跟着升了太监总管,一度是跟前的红人。 宋子溪也不反驳,伸手拍了拍婆婆的后背以示抚慰之意,婆婆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他怕自己又说错了话激怒婆婆把事情闹大便不再开口,只一味安慰着婆婆。 “孩子没有死,嘘,不要说,说了他会杀了我的。”婆婆说完抬头看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瞳孔忽然的放大了,大叫道:“你不是阿光,不是阿光,你是来杀我的,你是来杀我的,啊,你走开走开。” 这一叫将宋子溪推出了老远不打紧,要紧的是这声音传的远,估计再不走那这麻烦可就来了,毕竟宫里已经下了钥,他没法解释为什么自己这个点了还在宫里。 正要走时婆婆先一步冲出了房门,嘴里念叨着榴繁宫榴繁宫的,宋子溪却像是糟了当头棒喝一般,这榴繁宫正是自己母后的宫殿。这和母后又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六弟吗?何以深夜还不回府啊?”宋子溪一惊连忙做了礼请安又悄悄向后瞧了瞧,皇帝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侍从显得很奇怪。 “母后召我,出来时迷了路。”皇帝神色一紧道:“我送你出宫吧。”皇帝没有再说什么便转身在前走着了,宋子溪紧跟着上去,也不多语。皇帝出门不带侍从是个很奇怪的事情,况且皇兄并没有责怪自己这时候还在宫中,看来皇兄一定有什么秘密。 一直到宋子溪都出了宫皇帝的神色也还没缓过来,只怪自己太心慈手软了当初没有把这婆婆一起解决了,但看老六那摸样估计也没查出什么。想来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她已经疯了况且她并不知道李公公李代桃僵的事。 皇帝看宫门缓缓的关上不由的露出了晦暗的微笑,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老六,原以为这就是个被老二操纵的孩子,无欲无求给颗糖就能收买的,没想到居然也是个有野心的小豹子,只怕盯着皇位已不是一日两日了。 只不过这姜还是老的辣,老六再怎么地也是个未弱冠的小孩子,成不了气候。但为了自己,还是要早些找个日子将他送回边疆为好。 宋子溪刚进了府门茉莉便摆着笑迎了上来,宋子溪被她这样一笑有些愣神,梨吟很少这样笑的,看来还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怎么这时才回来,饭菜都凉了。”宋子溪撇了茉莉一眼也不回答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子去了,自己在宫里呆了那么久她一定是急了的,此时必是跟自己怄气呢。 茉莉自讨了没趣似的跺了跺脚,这宋子溪就是个木头愣子,眼巴巴的倒贴上来的不要偏要去碰那冷冰冰又病怏怏的苏梨吟,真不明 白男人都怎么想的。 屋里没有点灯,宋子溪知道她大概又闹了小孩脾气,也怪自己不好。他边走向床榻边宠溺的陪着笑:“好吟吟,我错了,不该叫你担心,是我的不好,以后再也不会了。”然而空荡荡的房间里并没有回答,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当她是真的生气了。 “吟吟,吟吟。”走近了才发现梨吟缩在一角瑟瑟发抖的,两眼闭着似乎是昏迷了,宋子溪大声的叫着又拍了她两下,她才迷迷糊糊的眨了两下眼。他急切着询问她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吃坏什么,但她就是不问答只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我去叫人给你请大夫好不好?”梨吟摇摇头,笑着摸了摸肚子。 “我没事,有点冷,你抱着我就好了。”宋子溪听了乖乖的抱了她,如果前几日胃口不好又嗜睡是个巧合的话,那今日呕吐和低烧就不能是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了确定自己再亲口告诉他。 不雨棠梨满地花(六)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南方的汛期已过,积水也差不多排清了,南方的动,乱暂时应该是不会有了,朝廷内外都舒了一口气。 宫里的选秀已经开始了,各家各户已经在给进宫的女儿盘点东西,整个京都看来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现在正是整个皇宫里宫人油水最多的时候,各位小主进宫都总要塞点什么给身边的奴仆的。 然而进宫的小主们似乎谁也没想到第一天侍寝的居然是个南方小官的闺女,那女子相貌平平,低眉顺眼的,乖顺是乖顺,只是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她的眼神空洞的有点令人害怕。 她侍寝的那一天整个皇宫似乎都有点蔫蔫的提不上劲来,她也不在乎旁人的眼神,没有宫女便自己动手,端茶倒水的颇有些自得其乐的味道。 太后称了病没有参与这次选秀,后宫也没有嫔妃,所以这一次选秀全是皇帝自己挑选的,一众年轻貌美的姑娘皇帝也只选了这一个,大家都对皇帝的眼光弄的有些扫兴。 然而好在这女子也算是温顺得了宠也不耀武扬威,一切照旧的自己动手,偶尔在御花园遇上也只笑着道声好,众人心中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倒是太后那得了风声警觉起来,她莫名的觉得这女人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皇帝催着要宋子溪回边疆了,日子已经定了,就在五日后。宋子溪不好违背圣旨,本来想着等父皇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给梨吟一个婚礼了,可如今看来只有等到了边疆再说了。所幸二哥也不在,在京都成亲似乎就失去了意义了。唯一可惜的是,国舅参加不了了,说起来也算是自己亏待了梨吟的。 话所说如此还是向皇帝求了旨,请皇帝赐婚。这么做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为了昭告世人他西王只要她苏梨吟一个妻就够了,皇帝原本是不想答应的,他可不能让宋家人幸福美满的活着,但如今不答应只怕会无事生非,只好欢欢喜喜的赐了婚又送了礼。 说来宋子溪自己或许都有些惭愧,当王爷这些年并没有攒下什么积蓄,那些月例给给下人也就差不多了。他这样两袖清风的,也不知那丫头到底为什么铁了心跟了自己。他想起了梨吟便不自主了,笑意很快就蔓延了,皇帝瞧见了也不怪他出神。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老六,我都赐婚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此刻听来皇帝的确是个兄长的样子,可他的心却在滴血。他的青儿让太子杀了,老皇帝明知太子的恶性居然还只是一味的纵容。 “没有没有,皇兄莫要说笑了,臣弟这就告退了。”西王走了皇帝忽然有些鼻酸,如果自己从前也是个王爷该多好,要是自己是个王爷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娶了青儿,就可以在这样的天气里带着青儿游山玩水,就可以让青儿别受那么多的罪,活的开心一些。 其实要说从前太子妃的事情也荒唐的很,太子仰慕这京都的第一才女皇帝二话不说牵了线搭了桥。太子在成亲的前几日就已经把人玷污了,太子妃怀孕了太子又怀疑不是自己的。老皇帝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只有让太子把这孩子拿了,正好这时太子已有了新欢,太子妃在他眼里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吩咐随身的小厮给太子妃配了药,但这小厮跟府里一个小妾的丫鬟要好无心又将这事捅给了小妾。这小妾仿若得了势般耀武扬威起来,父亲要亲手拿掉孩子还能因为什么,不过就是这孩子不是自己的呗。 太子妃在府里一时便显得是个多余又碍眼的角色了,处处遭人冷落,连正常的饭菜也没法供给了。这太子府其实也就是个小型的后宫了,府里的女人们争奇斗艳,只恨自己的出身没有太子妃好。 但这出身好的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偷了汉子让太子知道了。府里的下人也不傻听那小妾三言两语的暗示了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了,外头传的便不好听起来,太子气上了心头只有吩咐那小厮将堕胎的药换做了毒药日日喂予太子妃想着要不了几日太子妃死了这留言也就没了。 说来说去还是老皇帝的错,如果不是他的默许那自己的青儿就不会死了。太子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时脸上已是一把泪了,他的青儿明明还是个少女就遭受了那么多,说来实在心疼。太子已被自己解决了,那小妾也因为和别人厮混被浸猪笼了,只是自己的青儿再也回不来了。 时间虽说匆忙,但两人也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宋子溪想了想还是带着梨吟进了宫,太后虽不是他的生母但从小将他养大也是恩重如山的,梨吟心里有些别扭但那毕竟是他的母亲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宋子溪将要回边疆了,朝中倒是有官员来拜访过他但也大都是走个过场,毕竟这王爷已经是失了势的,怕是以后也风光不起来。 他并没有正面的同茉莉说过但茉莉还是知道了,趁着天晴四处张罗着他们的行李,宋子溪忙的没有时间理会她只有随她去了。这个奇怪的女子他越来越看不透了,她到底是想要什么? 太后仍旧躺在榻上脸色好了些许,梨吟行了个大礼依旧跪在地上,她也不叫她起身只看着她。此时已是夏天,屋外知了阵阵的叫着,看来天气的确是很热的了。 梨吟穿的有些单薄,太后觉得她似乎是丰满了些,这样看来似乎是更像那个人了。 “母后,母后。”宋子溪在一旁提醒的叫了两声,太后略有不满的紧了紧唇才开口让梨吟起来。 梨吟站起身来依旧低着头,额前细琐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太后所幸不再看她将视线移了出去。屋外的阳光正好,这明媚的样子是几十年也不变的,想来自己已经年近四十了,也是老了。 宋子溪知道母后似乎有些不乐意听他说话便等了一会才道:“再有两日就出发了过来瞧一瞧母后。”他故意将这事说的若无其事的就好像是自己只是路过和坤宫一般,这样无非就是想告诉太后一切都过去吧。 太后也不愚钝自然知道他话中有话,叹了口气也就认同了,人生苦短在乎那么多做什么,皇帝都已经死了,长得像那个人又不是这孩子的错。想着心情的确是愉悦了许多,看梨吟的眼神都多了些柔和。 “母后保重,后日一早我们就要出发了。”太后听到这突然就红了眼眶,这孩子自己从小就养在身边的,比起南王的成熟冷漠他更像是自己的孩子。可怜自己那刚出世的孩子未出世的死了,自己连尸体也没有见过。 梨吟本也想厚着脸皮叫一声母后再安慰几句的,可是看见太后那红红的眼眶便说不出话来了,在人伤心的时候别人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出了和坤宫的时候梨吟才忽然想起来有些事情是要跟他交代一下了,可还没开口的时候皇帝便迎面走来了。 “老六,这不是新弟妹吗,怎么,来拜见母后?”皇帝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就冷了,得意的笑了笑,他总是要数落一下才过意的。 “皇兄说笑了,从来王妃就只有吟吟一人而已。”宋子溪的脸绷得有些紧,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他宋子溪欠她苏梨吟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让她为自己背一个勾,引别人夫婿的罪名了。皇帝的圣旨还没下来,故梨吟并不知皇帝要赐婚的事,此刻从窘迫回过神来才明白了。 她抬头瞧了瞧宋子溪,连日的忙碌让他显得有些憔悴,胡渣有些长了,只是眼睛还清亮着显得人有精神些。 皇帝被噎了一下也自觉没趣寒暄两句也就走了,宋子溪的脸有些红了牵过梨吟的手也不坐马车就这样摇摇摆摆的走了。 一路上多的是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梨吟刚开始还有些别扭,可是怎么样也挣脱不开宋子溪的手便做了罢。 这时候的宋子溪又忽然不像是同皇上说话的那个宋子溪了,不过梨吟知道他向来这样,有些随心所欲又有些拘谨。 皇帝走了梨吟才看见他身边跟了个女子,并没有着宫女装,那大概就是传闻中新纳的那位贵人了。背面看来身量纤纤的,一直低着头乖顺的样子 到府里的时候茉莉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迎上来真是件稀奇的事情,梨吟还特地四处找了找也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到书房时今风已经等在那里,宋子溪关了门才问道:“有什么线索吗?” “我和听残找到了密道的入口,可是被皇上的暗卫发现了,听残受了伤还在宫里。我回来报信的时候那两个暗卫已经被听残牵制住了,王爷,您现在赶紧去还来得及,老皇上就在里面,他不信我不肯跟我走。” 宋子溪听了这话便冲了出去,父皇果然还未死,他们一家果然还可以团聚,梨吟…对了,还有梨吟,“今风,替我保护好她。”今风了然的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个她说的是谁。 此时正值黄昏,宋子溪赶到时天还亮着,他忽然觉得这天好像有些红了,像血一样。他要把父皇救出去在从长计议并且不能让他的皇兄知道,否则这宫中又是一场巨变又不知有多少人要为之丧命了。 听残点了暗卫的穴将两人扔在了一边,他手臂上的血还在流着。 “能坚持住吗?” “王爷,皇上等着你呢。”宋子溪听了这话也不再管他,径直的下了密道。 说是密道其实也不尽然,里面显然是通风的,看来定是有出口的。行知一半时便见到了皇帝,如果不是那一身黄袍他一定认不出那是他的父皇。皇帝的眼神在看到宋子溪的时候一下子就有了焦距,下意识的抓紧了宋子溪。 “父皇,父皇?”宋子溪询问了两声皇帝连连的点头,看来思维还是正常的,只是这已经好几月了父皇是怎么过来的,这密道又是怎么来的?他想着便背起来了皇帝,不管怎样先出去再说。 “往前走。”皇帝冷不丁的说了三个字吓了宋子溪一跳,这时候才像是他从前的父皇。 “前面是什么?”皇帝不答,宋子溪只有向前走着,也不知道会走到哪里。 走了一炷香左右便能见到些许光亮了,况且步子渐渐累了宋子溪知道这是在走上坡路大概是就要到了。这密道越来越窄就快要容不下二人通行了,宋子溪将皇帝放下来问道:“父皇,两个人能过去吗?” “不知道,她没同我走过。” “她是谁?”皇帝不答连连的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已经几日不曾进食了,越是接近死亡的边缘越是想念她。宋子溪刚问出口便明白了,他知道他在说谁。说到底父皇也是个可怜的痴心人,怕是那女子真的是伤了他的心吧。 “苏姑姑定会原谅您的,别想太多了。” 宋子溪先一步探到了出口,这是在一口井旁挖出来的,为了不让人发现只能将入口修在了井水上方的墙壁上。 他又回头跟皇帝说了两句让皇帝好好坐着不要乱,动,自己等会就来接他。皇帝也没什么反应,点点头就算是应了。宋子溪虽有些不放心但又没办法只有将他背到了离出口最近的地方,自己独自上去了。 刚出来他就傻眼了,这明明就是西王府的后院!他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恐惧,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但似乎又什么都不知道。 仓库就在后院他进去找了根绳子又下井用绳子将皇帝绑紧了拉了上去,刚落地皇帝就晕了过去。宋子溪不能将他独自放在这里太危险了,只有舀了井水上来冲皇帝一股脑的浇了上去。所幸皇帝也醒了,他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别急,我等会就去找大夫。” 宋子溪说完又将皇帝背在了身上,看样子父皇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自己只能尽快将他安顿好。 “原来六弟在这里啊,让我一番好等。”宋子溪原是低着头的,但一听这声音便猛然抬起了头。 宋子澄的匕首此刻正抵在梨吟的脖子上,仿若轻轻一动就要割破梨吟纤细的脖子。宋子溪瞧得眼珠都快要瞪出来了,没有预兆的,自己的亲哥哥居然捏着自己最爱的人的命来威胁自己,这场面看来真像个笑话。 “放了她。”宋子溪低低的说着,声音沙哑的有些冷酷。宋子澄冷笑一声不但没有放开梨吟反而将手上的匕首又紧了紧了,梨吟的脖子上的皮已经割破了渗出血来。 宋子溪就快沉不住气了,眼见着就要冲上去了,平缓了一下才问道:“到底想怎么样?” “把老皇帝和玉玺交给我。” “不要,子溪,他是你父皇。”梨吟起初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她的脖子被割破了她反而不怕了,这些年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呢?只是苦了肚子里的这个还没成型呢就要陪着她去到黄泉了。 “哼,瞧你们恩爱的样我都觉得颇有些好笑。他骗了你十多年呢你还这样死心塌地真是难得,” 梨吟一听这话脸色变了变,宋子澄的目的达到了便接着往下说了:“哦,你恐怕还不知道呢吧,他压根就没傻,他心里亮堂了十多年一直清明着呢,他的傻都是骗你的。要不是他拿病骗了你你现在还在国舅府做千金小姐呢,要不是他这一个谎撒的好你现在可是有爹疼有娘养的。苏姑娘,你就别傻了,他骗了你……” “别说了别说了。”宋子澄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梨吟打断了,她已经不愿意再听了,她已经失去理智了,她被她最爱的人骗了十多年。 但宋子澄哪有那么容易就放过她,他将她捂着耳朵的手抓到了背后,又用匕首抵住了她的肚子说道:“没想到吧,宋子溪,你的孩子在这躺着呢,指不定还是个小王子呢。” “你别听他的,别听他的。”宋子溪紧紧地盯着梨吟的眼睛,她不能信她不能信,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他只希望她 千万别信,千万不要。 然而梨吟没有看他,她只是闭了眼脸上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宋子溪听见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着:她信了她信了。不,他不接受,她不能相信。 “我只问你,是换还不是不换?”宋子溪看着梨吟绝望的模样一个劲的摇头,她不能信,她怎么能信呢?他已经听不见外界任何的声音了,他眼里蔓延的都是她的样子,他心里被梨吟二字堵得满满的,连呼吸都没有力气了。 “那就是不换咯?”宋子澄也不等宋子溪回答就一刀扎了下去,梨吟说到底还是心疼孩子的敏捷的闪了一下,但这一匕首还是扎在了梨吟的肚子上。 血很快就流了出来,宋子溪几近奔溃了,他捂着嘴眼泪不停地流出来,说到底还是自己太懦弱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好,说到底还是自己欺骗了她,说到底都是自己不好,是自己不好。 宋子澄冷眼的瞧着,他们越是恩爱他就越是要拆散他们,他就是见不得宋家人好,府里有他的眼线,早上就有人来报说是苏梨吟怀孕了。 他要的就是宋家人断子绝孙,怎么能让这孩子安心的长大。他也许就是疯了,可是当年又有谁来怜惜他的青儿?当年又有谁肯放过他们妻儿? 梨吟就要支撑不住自己了,她还是抱有希望的不是吗?她在等宋子溪给自己一个解释,她还是原意相信他的,只要他解释她就肯相信。可是他没有那是不是就说明,他就是骗了自己呢? 对,可他就是骗了自己,毋庸置疑。 不雨棠梨满地花(七)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宋子澄冷笑了两声便僵住了,直直的倒了下去,他的身后渐渐的露出了南王的脸来。 对不起,来迟了。南王说。 宫里那位一给他报信他就赶着回来了,这还算是好的,若是再迟一些怕是后果不堪设想。他手里捏着兵符宋子澄出来的时候皇宫就被包围了,只是自己还是迟了让他逃出来了。 宋子溪踉踉跄跄的跌跪在梨吟面前,肚子上不停地有血涌出来,他伸手去捂住了那个伤口可血还是没有止住,梨吟已经晕了过去,对宋子溪此时的绝望无助心疼崩溃浑然不觉。 “哥,御医。”宋子溪抱起了梨吟几近哀求的叫了一声哥。南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去请了御医,吓住他的不是梨吟的血也不是宋子澄的叛变而是宋子溪那一声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六只会毫无声调的低低的公式化的叫一声哥而不是像今日这样抬眼定定的望着他,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改了口叫老六而不是六弟的? 宋子溪将头枕进梨吟的怀里感觉她身上的温度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他紧紧的抱着她不留余力的抱着她但她仍然在慢慢的变得僵硬。他的心开始变得不规律起来,在左边跳一下右边跳一下的折磨着他。 他颤抖着手去拨开的她的眼皮但她就是没有挣开,只留下眼白死气沉沉的对着他,他慌张的收了手,他害死了她,不,她不会死绝对不会。 如果可以他愿意下十八层地狱也要她好好活着,可阎王一向是不跟凡人打商量的。 他就这样的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念念有词着,御医来了怎么也分不开。南王没办法牵了另一手给御医把脉,可手一触到梨吟的肌肤心中就顿时翻江倒海了,是凉的,没有温度,一点也没有,他甚至觉得她的身体已经开始走向腐烂了。 宋子溪的眼泪随着梨吟的血一同流干了,一滴不剩的都在此时此刻落光了。他两眼空洞的瞧着梨吟的眼,她还会睁开眼带着笑的叫他一声吗? 对了,她平时都叫他什么来着?王爷?子溪? 不对,都不对,她好像…….好像从没有叫过他。 宋子溪的心寒了一寒,刚刚如死寂般的眼又瞬间燃了起来,他跳了起来一只手撑在梨吟的耳朵边轻轻的念着,还没听你叫我呢,别死,我把命赔给你,真的,你要是恨我就起来杀了我。 他一遍一遍的念着念得南王有点心绞痛了,他伸出手来想拍拍弟弟的肩但被他一下子挥开了。 南王在后面说着什么他都恍若未闻,他说你怎么还不起来呢就顺手去抚摸了她的脸。 冰冷是会传染的,他觉得他浑身的温度都被她脸上那一瞬间冰凉的触感传染了。他的手一直握着她的所以他感觉不到她手心的冷,可如今这一下叫他的心都被冰冻了,死死的,冻结实了又一下子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她果然不够爱他,一声不响的走了,带着这世间所有的遗憾就走了,叫活着的这个肝肠寸断。 “你还是不够爱我对不对”宋子溪嘶吼着砸掉了身旁的花瓶,南王好容易控制住他死死的抓住了他不让他再动弹。 他倒也听话行动被限制住了便不在砸东西,只是嘴里一直重复着你不爱我,这一声一声的,声音逐渐小下去,最后像是落到了尘埃里。 你不是也不够爱我吗,不然你为什么骗我? 谁爱谁多一点,这谁知道呢。 宋子溪晕倒了手还紧紧握着梨吟的死活不肯松掉,南王无法只有任由着他晕在地上。 御医的身子早已抖得如筛糠似的,南王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心中一紧,疼的连叹口气都觉得疼。如果说刚刚那一触自己还存在妄想的话那这时候太医的表现无非就是言之凿凿的给她判了死刑。 他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个清风一样的女子说化就化开了,就像是无风的天,干净清朗,但你就是无法感觉到这风是怎样溜走的。 南王沉浸在悲伤中,他好像都忘记了刚刚少了些什么。 “老二,给她吃这个。”皇帝来的时候已经是泣不成声了,当年一时糊涂害死了苏婉一家如今还要害死她女儿吗? 至于皇帝是怎么知道的只就要退到宋子澄那会了,宋子澄将匕首抵在了梨吟咽喉时皇帝才看清了那孩子的脸,那分明就是当年的苏婉。 皇帝总算是心中的弦松了松,还好,婉儿,好歹我没有失手再害了你女儿。 南王心中顿了顿没有问什么就把瓷瓶里的符水都给梨吟灌下去了,瓶上仍有些泥土南王握在手里隐约的知道这药出自哪里了。 南王喂完了药又将梨吟的被子拉拉高,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可他就是知道这世间风去了还会回来的。 “王爷不好了,皇上被人劫了。”南王的手下慌慌忙忙的来报,他压低了声音呵斥着,不知道有病人吗,你现在这样成何体统。 那手下略有惊讶的下去了,南王从没有这样严肃过,就算是从前事情办砸了南王也只是皱着眉挥挥手,跟了王爷十多年,这样的严厉真的是第一次。 老六的脸色不太好,他说,父皇我要送老六回房间,您要不要一起?说完眼角撇了撇他。皇帝明白,这是这个儿子表达恨意的方式。他一定以为是自己救走了宋子澄,可他不知道这宋子澄早已不是当年的宋子澄了。 南王也不等他回答就背起了宋子溪向外走了,路过太医时冷冷的撇了一眼,医好了她荣华富贵,医不好,哼,把你交给西王看他怎么处置吧。 那太医一听吓得冷汗直冒,刚刚那一幕幕他在外头可是看到了的,这躺着的可不就是西王的命嘛,自己要是医不好……脖子里冷风一直一直的往里钻。 父皇,你不觉得你该解释些什么吗?南王冷冷的瞧着,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恭顺。就算宋子澄不是皇帝救走的自己也早已对皇家之人死了心,这趟救灾之路还真是走的不平凡呢。 刚出发的第二天就有人追杀,虽说自己捡了一命可柳儿替自己挡了一剑受了重伤,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要感谢这一剑的。 夫人是不是日夜的点着麝香?大夫这一句把两人都问傻了,哪里来的麝香只有当初自己流产时绣品上的那一点而已怎么叫日夜的呢? 夫人有所不知,这麝香偶有一两次是不会导致不孕的,只有当其燃烧的时候或是长久的闻吸才会掏空了人的灵气,这灵气没了孩子自然也就不会来了。 南王妃自然是当场就愣在了那里,南王问,平常给你点香的都是谁?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望一眼,是琉璃,对,是皇上赐来的琉璃。南王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大夫,大夫笑笑说,刚刚我让那姑娘取药去了。她的手指微微发黄想必是天天碰火苗子的,老夫不便多说,药方在这,告辞了。 两人俱是心如死灰的过了剩下的日子,他们不能打草惊蛇,他们要知道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做的。 “不是朕救的,他不是子澄。朕累了,先回宫了。”皇帝本还想解释下什么但看见南王这幅咬牙切齿的模样顿时就失了兴致,从前自己的确亏待了他但他们的关系还不至于走到这样的地步。 日子过得有些许的萧条,京都的天一下子就变了,这新皇的龙椅还未坐热旧皇就回来了。城中的百姓大都是闭紧了嘴巴从不敢在市井中议论什么,这皇家之事通常是神秘的很。 太医就着药瓶的边沿闻了闻说不出那是什么做的,只是瓶子做的奇怪他只猜是苗疆人的东西。 梨吟的手不那么冰了,宋子溪扯了扯了嘴角,真好,至少她现在是有温度的了,自己还可以等她醒了问一声她到底还要不要爱他。 宋子澄那一匕首扎在了肋骨下方的位置,虽然没有伤到小腹但到底大人受了折腾小孩子自然没能保住。 我们宋家人倒像是活该断子绝孙似的,怎么二哥没有孩子我也没有呢?宋子溪喃喃自语着,刚给梨吟喂过药她仍没有转醒的迹象。太医说了这时候若是真的流连世间她是可以醒过来的,可是她呢,狠心的一直睡着倒好像真是毫无留恋的,那他又算是什么呢? 终究是不够爱吗? 梨吟病的这几日来宋子溪一直在床前坐着,人消瘦了青黛色的胡渣都不断冒了出来。 其实当日若不是茉莉推波助澜的支走了今风梨吟也不至于被劫,可除掉苏梨吟就是她茉莉的最终目的,如今苏梨吟没死掉宋子溪却又更加上心了,这对她显然不是个好消息。所以算起来苏梨吟醒之前应该是她最后的机会。 夏日日出的早,茉莉一早从下人那拿了朝服来请宋子溪上朝。这几日宋子溪都没有上过朝,风声传的紧都道是西王最心爱的女人死了西王便一蹶不振了。 “我不用你管,你走吧。”茉莉浑身一震,你说什么?走?宋子溪不理她继续喂梨吟药,近日也不知怎么的这药就是喂不进,就算是喂进了不一会又吐出来。 “宋子溪,你真的不爱我吗?” 他随即转了身砸了药碗,你叫我什么?谁允许你叫的?你滚你滚,我不要再见到你。 茉莉并没有被药碗砸到,她定了定心神收住了一直打转的泪水抬头瞧了一眼他,哼,她没这么叫过吗?王爷别一厢情愿了的好。 这句话像根小针一样直直的扎进宋子溪的心里,那些血液顿时蔓延了全身,他好像连眼睛都被血色盖住了。 你还是早走为妙。他闭上眼睛屋子里的烛火好像都不似刚刚那样刺眼了。 你会后悔的。 她走了,你看我这么爱你你赶紧醒过来好不好? 我不做王爷也不做将军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我们找个大山过一辈子好不好? 我给你种一山谷的梨花,你要是嫌单调再种我喜欢的海棠好不好? 吟吟,你醒过来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你很爱我,可你骗了我。 梨吟的睫毛微微的颤了颤,她要起来和他争论一下,明明是她爱他比较多。她没有骗过他,她愿意为他生儿育女,她为他日夜兼程的奔赴边疆,她还不够爱吗? 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的孩子没了,他们的信任没了,他们的爱是不是也快没了。 宋子溪埋首喃喃了一会抬起头来,他捏捏梨吟的手又将她的手放在了脸颊上,她手心的温度刚刚好,温温软软的很是舒服。 是我的错,你醒过来我都听你的,真的。你要是真的恨我,只要你肯醒过来要我拿命换也可以。 这话说得重了些梨吟好像忽然有了知觉一样痉,挛了一下,他赶紧起身死死的抱住了她。太医说了,病重之人与阎王搏斗的时候就会这样。 他要抱着她让她知道他一直都在不要害怕。 梨吟吐在他脸上的气息有些不稳,从最初的轻轻的到最后变得有些急促。宋子溪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梨吟,她的额头冒着汗像做了噩梦一样的神情。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着急的查看了一下她本没有什么不妥的,她嘤咛一声有些痛苦的皱了皱眉可就是不醒来。 宋子溪知道自己大概又是空欢喜一场,有些蔫蔫的瘫坐在床榻前,已经七天了她再不醒来怕是又要离死亡进一步了。 下人听了声知道药给砸了只有重新熬了来,宋子溪又接了药来继续喂。前几日还能吃进药去今日倒好要都灌不进去了,所说太医给了定心丸说是没什么大碍了,可眼下这情形真是令人不得不担心啊。 “许是烫了,别急,慢慢来。”南王在边上都瞧见了只有安慰着弟弟,那丫头一病把老六的魂都拿去了。 宋子溪转身看看南王又问,哥,你说她会死吗? 南王看着梨吟消瘦的脸庞念到,说什么呢,还不至于,只是我忽然发现我们跟这丫头的关系好像没那么简单,我们可能亏欠她的还要多。 我把我赔给她,我的命她若是要就拿去,我的财我的权她要就都拿去。梨吟初有意识的时候听到的便是这一句,她的心撼动了一下又死死的沉了下去。 太医无法只有用参汤又勉强维持了半月,梨吟的脸已是瘦的没有人形了,宋子溪的眼神日益空洞,再渐渐的便不在同任何人说话了。 南王日日上西王府来,看看梨吟又看看自己的弟弟。后来西王不再说话了,他又同他说些从前的事,每每提到一次梨吟宋子溪都要发一次疯。有时候是砸了身边能砸的,有时候是拔了身边的利器抬起手来便要自刭。南王无奈,再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陪他坐着看着,一坐便是一整日。 茉莉日夜兼程的赶回了乌国,一回国便听说二公主将要完婚了,幸好,还赶得上二姐的婚礼。 回宫的时候宫里已经是张灯结彩的了,茉莉向着邬宝鸢的宫殿飞奔而去,她太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降住自己的二姐。 邬宝鸢见到茉莉的时候吓了一跳,这妹妹野惯了的,许久没着过家了今日回来怕也是听了自己要成亲的风声了吧。 要说这亲事着实是得来不易的,顾修慎一直不表态,国师的位置倒是复了的,只是他在这个位置上这几个月来什么也未做过,总是称病告假的。 直到前几天适国的探子来报说是西王疯了再问原因只说是某个女子死了,顾修慎听完后神色就不对了。邬宝鸢是何许人也这话一听便明白了,对宋家老六最重要的女子无非就是她了,而她偏偏又牵着他的心。 顾修慎和苏梨吟之间的纠葛她是真的不明白,不过她始终相信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不,昨儿顾修慎就同意了两人的婚事便表态越快越好 。 邬宝鸢让茉莉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这丫头会把自己当个奸细进了适军大营,她还只当这孩子只会吃喝玩乐,让她去适国的京都里听听消息也就罢了。 不过回来问了许久这丫头也没说什么军机秘闻,一直遮遮掩掩的,怕是在适军里也只是个小杂役。 三公主莫不是爱上适国什么人了吧。顾修慎一针见血的说着,仍是一副慢悠悠的神态,但其实他已经急不可耐他必须亲自去验证梨吟是不是死了。 茉莉哼哼,支支吾吾的也不回答,熬了些许时候才开口道,最近适国正是大乱的时候,若是真像一举拿下便快些动手吧。 邬宝鸢笑笑,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茉莉,你是不是见过苏梨吟。顾修慎很明显的看到茉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他已经猜对了。 “她死了。”三人立刻陷入了沉寂之中,顾修慎的牙要的有些紧,颤抖的咯噔咯噔的响。 邬宝鸢瞧瞧,神色一暗的说道,你现在取消这婚事还来得及。 不用,我要他们血债血偿罢了。顾修慎想想又补了一句,吾妹终于教他们折磨死了。 这话一出邬宝鸢和茉莉才算是理清了这关系,原来是兄妹,原来只是兄妹啊。 不雨棠梨满地花(八)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成亲的事情从茉莉回来后变得出奇的顺利,起先乌国太子还有些不乐意这个来路不明又脾气古怪的国师做自己的妹夫,可不知怎么的这茉莉三两句就让他动了心。 宋氏一族杀了他唯一的姊妹他能善罢甘休?哥哥什么时候这般糊涂了?茉莉冷冷的拨了两句,不过这两句刚好打在了太子的心坎上,随后对这门亲事他便再无异议。 邬宝鸢有着北方女子的大方和爽朗,但饶是如此拜堂之时她的脸还是红了。乌国的嫁衣与适国相差无几但乌国并没有那繁琐的头纱,乌国人喜欢直接,这为新娘遮羞的玩意儿在他们眼里分明就是碍手碍脚的破布。 二姐终于如愿以偿的嫁给她爱的男子了,这世间最幸福的事也大抵如此。茉莉呢喃着陷入自己美好的梦幻中,喜乐一直吹奏着像是要敲进了她的心里将她的凿个千疮百孔。 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宋子溪穿着喜袍的样子,赤红赤红的颜色会将他的皮肤衬得很有光泽,他高挺的鼻梁一定看起来比平时更是刚毅,还有他带些神秘的浅笑好似都是她的致命伤。 哎,自己又想起他做什么,他那般的厌恶自己。茉莉有些埋怨自己的摇了摇头,这样的时刻实在不该想起他,转而又看向大堂中间的两位新人。 二姐的红晕已飞入了鬓中但这样一来便将身旁的顾修慎衬得更加的冷漠,他连嘴角也懒得牵一下只是任由旁边的司仪指导着,他像例行公事一样完成他的婚姻。 但愿他不要负了二姐。除去支走今风想要害死梨吟的那次她到底也算是个善良的人,她总是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的,况且遇上二姐和顾修慎这样的她也一向都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可对待宋子溪和苏梨吟她就宽不了心。 遇上宋子溪便是个雌蚂蚁在旁边她也要吃醋的,何况是活生生一起长大又貌比天仙的苏梨吟。 说起容貌之事她似乎都有些忘了苏梨吟的长相了,不是太久没见也不是她太平凡而是感觉太虚无缥缈了,每一次见她好像都不一样,她好像从来都在变又好像从来没变过。 宋子溪爱上这样的人做什么,他也不嫌累得慌。 可人家爱的就是她啊。心里有个声音碎碎的念着,茉莉终于开始心烦起来,她就是愿意活在自我的世界里她一点也不想面对现实。 “三妹这是做什么,一阵红一阵白的,想什么呢?”堂早已是拜完了,大厅里的人都散去院子里入席了,太子瞧着自家妹妹踌躇了会只觉得好像,忍不住戏谑了一把。 现在出兵可不可以呢。茉莉用细微的声音嘟囔了一句,但太子还是听清了。 “出兵的事不可在这么草率了,看看朝中意见在做定夺也不迟。”太子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茉莉微微一愣才知他这是在回答自己呢,不过是自己随口一说,希望哥哥莫要当真才是。 但自己有何出此言呢?还不是一月未见宋子溪思念了呗。她被自己这样的念头吓了一跳险些要哭出来,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贱了,况且要是他知道自己因为这样的由头挑起一场战争定是要恨透了自己的。 那他现在就不恨你了吗?心思微微一转便想起了这个,是啊,现在已是恨意丛生了还介意再多他几条吗? 太子边走边琢磨了一下妹妹的话,说来的确是有道理的。乌国虽有雪灾但适国前不久刚有的洪灾,又是近日之事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而且这适国又恰逢祸起萧墙,皇室争斗越演越烈,看来这真是天赐良机啊。 适国始终是个眼中钉总要除掉的,如今这顾修慎又娶了宝鸢不怕他不为乌国尽心尽力。 西王忽然又恢复了从前的作息,他早上去上朝回来便守在梨吟身边寸步不离。千年的老参已是去了好几棵了,宋子溪这个甩手的王爷哪有那么多银子,这后几根完全是南王垫的。宋子溪也还是不说话,半月前的话已是少得可怜,半月之后更是一句不说了。 南王不知道弟弟这是怎么了,担心的同时又不知该做些什么。 这气儿还在呢,别想得太远,老天既是把她的命留到今日她便不是个命薄的人,你何苦把自己作践成这样你叫她醒了以后怎么看你?你平常看的挺开一个人怎么今日就一棵树上吊死了呢? 南王说完这一串自己都觉得自己罗嗦了并且这话说的违心自己都想抽自己两下,可话已出口不便再更改,西王还是不说话,这一招显然失效。 宋子溪抿了抿嘴唇傻傻的盯着梨吟看,南王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老六当年装傻时就爱做这个表情,像个孩子一样。但那时的眼睛尚且是清明的深不见底,可如今看来恰恰才像是真疯了。 老六他总不至于是因为觉得梨吟更喜欢那时候的他才潜意识里疯了的? 太医正巧这时来了瞧着两位王爷先是一番问好,这事情再拖实在不妙,自己也是夸大其词的安慰王爷才说是原主不想醒,可如今看来这事真不好说。照这个情形下去三日内必是油尽灯枯的。 “不急,今日先瞧瞧西王吧。”太医闻声看向宋子溪,好像并无不妥但又好像哪里不对劲,一时说不上来。 太医硬着头皮上前抓住了宋子溪的手,他却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甩开了太医的手。太医一阵错愕的看向南王,南王不说话将头撇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撇头一刹那床榻上的女子忽然抖了抖睫毛又动了动手指。 这是睡了多久,怎么浑身硬的像石头一样?还好手指尚能活动,眼皮也还睁得开。 气氛稍稍僵持了一会后太医立马心领神会的转向了西王,不就是哄孩子嘛。 “乖,来把手给…微臣。”那太医本是想用同自家孩子说话的口吻来哄他的,可偏生他是个王爷,他亲生的哥哥又在旁边实在不好逾矩才有了这样不伦不类的一句话。 宋子溪摇摇头表示不要,此刻看来好似连八岁孩子的智力也荡然无存了。 王爷,你把手给微臣微臣就给你梨吃好不好?那太医瞧见旁边的梨就拿了过来递给他。宋子溪果然伸了手去接,起初嘴唇略微的颤抖了几下之后就一直再重复着梨,梨…… 南王自是懂他的心思,且不管这太医是怎样投机取巧的让他开口的总归他是说话了,谢天谢地这个弟弟还没有成哑巴。 这一幕梨吟着实是听见了,心中一白才想起来原是说到西王他骗了自己呀。 这样想起来倒像是别人的事情了,西王是西王,自己是自己,担的是泾渭分明,心如止水。她原是半眯了眼瞧这三人的,听了这些觉得没趣只得又闭了眼养神。 太医以为这梨起了作用心中一阵自得,眼睛笑汪汪的瞧着。念叨了会宋子溪又不说话了,眼神又变的深邃起来,这会子看起来又像是正常了。 三人愣了会宋子溪便径直走向了床榻,他摇了摇梨吟的身子,又抚抚她的额头。梨吟并无半分异样还如昏迷时候似的闭着双眼,轻吐轻吸的。 南王只当弟弟的病时好时坏的现在必是又犯了怕吵着梨吟便拉着老六出去了,宋子溪也不坚持任由他牵着走了。 梨吟再睁眼时只瞧见了门外的白衣翻了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到底是薄情之人。 自己什么时候也成了这般刻薄之人,说起话来市侩浅薄的?说到底,还是碰见宋子溪自己就乱了心智了。但惟有一点她从刚刚醒来到此刻也没有乱过,那就是他骗了她。 不仅是十年前还有可能这一次也骗了她,骗她醒过来,骗她原谅他,以为他这样就能获得宽宥。 不,无法原谅。她这么对自己说。 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倒是不假的。欺骗这一事教三妻四妾的男子来看算不做什么,顶多说两句讨好的话也就掩过去了,可在她这便是大事了。 老六,你这是真还是假?南王,刚出了门便急急的问着,但宋子溪看也不看他。 他心中一蹶,这算是报应吗?从前欺了人家十多年,今日这谎话倒像是一语成谶了。 再醒来便是黄昏了,梨吟转醒后才感觉到了饥饿,手抚上了腹部才想起自己还丢了个孩子。哦,原是孩子丢了,怎道空落落的。 心里虽这样淡然的想着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是娘不好,娘没能保住你。 孩子,你能不能原谅娘一次,是娘不好,你莫要怪罪他人。这话说的梨吟顿时就愣住了,怎么这会还想着替他开罪呢,明明是他的错就是他的错。 想着想着便是泪如雨下了,哭的眼睛里都像是蒙了层雾似的,看什么都不真切。她有些急切哭的声音大了些惊动了门外的丫鬟,丫鬟吓了一跳赶紧奔去找南王。 南王,刚刚安抚了弟弟将他安置在书房里,出来便听见这样一个消息吓了一跳,匆匆忙忙的就往梨吟房里去了。 丫头,你可醒了。南王一瞧见梨吟便露了笑脸,梨吟觉得有些陌生,她好像许久不见南王似的。 饿不饿? 我让他们给你端粥上来吧? 要不要叫子溪来? 怎么不说话? 南王这一连串的问题显得他像个老妇一样啰嗦,梨吟的思维尚且跟不上他便懒得去回答了,不过饿是真饿了。眼珠转了转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他懂不懂。 我去叫人。 不是,是要吃饭不是要见宋子溪。她张张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拦不住南王也就作罢,醒来后又不是没见过。 然而南王这一走两个时辰了也没有回来,梨吟渐渐有了力气尝试着做起了身,双腿任然麻木着,兴许一会就能下地了。 腹部有刺痛感传来她将手覆了上去,那里有很明显的一条伤疤,她不敢掀开被子来看,她觉得自己有些丑陋。 她用指腹轻轻的触碰着凸起的伤痕,一定是触目惊心的吧,她不敢再想,睁大眼睛向四周看。 房里的摆置没有变,她显然还是在宋子溪的卧房里。那他都在哪里歇息? 怎么又想起他了呢,明明是个薄情的人。 想他做什么呢,他又不一定是真爱你。 等了许久也没有人路过,梨吟想了想还是下了床塌,食还得自己觅。 院子里灯火还都通明着,没有看见下人们。她毫无意识的走了走就来到了书房门口,她也不知自己病了多久,总之醒来的时候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书房的门开着,她隐在门板后向里看了看,南王用手支了头眼睛微眯着。宋子溪在摇椅里躺着,脸有些苍白,梨吟心里一疼,这疼驱使着她慢慢向他靠近着。 她的脚步很轻,一路走过去好像连尘土都没有惊动。她的腹部很疼不能蹲下来,犹豫了一会跪了下来挪着膝盖又向他靠近了几分。 他好像还是十年前她见他的那副摸样,他们好似并没有相爱过,她好像还是他的丫鬟。她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不是,绝不是这样,他们的爱情明明存在过,谁也不能一笔抹杀。 他的的气息平稳的让她有点害怕,她想捏一捏他的鼻子但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又僵住了,她不想破坏这种美好。 地上凉,起来吧。南王的声音骤然响起,梨吟一惊颤了颤,有些窘迫的慢慢起了身,一不小心牵了伤口,疼的嘶嘶的。 太医说这元气都耗光了当然晕倒了。 梨吟也不答转身默默走了,南王这句话就像是一句控诉,谴责的她毫无反抗之力。她的心像被击了一下,震得撕心裂肺的难受。 哪里就要他掏心掏肺的了,哪里就要他形影不离的了。早知这样饶是自己死了也绝不用他照顾半分,哪里担待的起。 夜里风大了,吹得沙子进了眼睛,迷得眼泪都要落下来。 南王立在门边看她脸红红的离开,说到底还是不忍心怪她话只说了一半而已。老六这病来势汹汹,下午犯了癔症时自己就该看出来,可自己一时大意没有理会。 太医说这病虽然看起来和平常无两样但其实元气已经耗光了。想来也是,丫头刚病那几日老六是不吃不喝的侍奉在身边,亲力亲为的,不进食不卧寝,能不垮吗? 今日不过说了两句这丫头便红了脸,脸皮太薄太任性了。南王想了想担心她还是跟了上去,说归说的,若是她病了自己怕是比现在还难受。 夜里风还是挺大的,那丫头抬手抹了抹脸只怕是哭了鼻子,想来是老六将她宠坏了,从的她哪里会有这些脾性,不过比起从前那个恭恭顺顺的苏梨吟他好似更喜欢现在这个会爱会恨的。 到底是深爱的人感化了她,教她爱恨都不惧了。 南王看她进了屋一会才转身离开,总还是有些爱她的,不过这爱不能说不能表只能埋着。 可终有一天还会被发掘的,这土松一松就能露出端倪来。 朝中这几日都没什么事,皇帝此时正优哉游哉的下着棋,不过没有对手罢了。自从再次回到宫中之后,皇上就越来越热衷于长生不老了。 他越来越渴望活着了,从前他看的单薄是因为他最爱的人死了他仿佛生无可恋,可如今他又忽然像是活过来一样。 他想起那日那丫头的脸庞便止不住的心动,就是那种感觉,从前见到婉儿才有的感觉,如今这样他便再也淡薄不起来了,他开始有了**。 皇帝如今已知天命了,他想着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年少些,让自己看上去还有爱别人的资格。 他此刻已经接近于疯狂了,那是他儿子最爱的女人,他一点也不觉得羞耻,他不知道这是有悖伦理的事。 他开始寻思着找些丹药的事情了,他要让自己活得更久一些,他要回到 年少的时候再和她相爱一回。 苏婉若是还在世定是要不择手段掐死他的。 然而他此刻可没有想到这么多,他叫来了外边守夜的宫人说要连夜张贴寻找会练丹药的告示。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在第二日一早会成为整个京都的笑话。 这时候的梨吟辗转反侧着失眠已久,她自嘲是病了太久也睡了太久,所以便没有眠可言了。但其实她心中也亮堂,她就是放心不下宋子溪,她想要去陪伴着他。 然而南王那里她有拉不下面子,这可怎生是好? 也罢,各自冷静些时日吧,心疼他并不意味着原谅。或许现在离他远一些才是最好的计策,可她不知道,离开宋子溪的怀抱危险才来的更快更凶猛。 天气压抑着,屋外的风更是大了,所有人都等着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但天公就是不作美。 它拖着掖着要等到所有人的耐心都消耗完了,所有人都向它求饶了才肯给一个痛快。这样,未免太凶残了些。 皇帝修剪整齐的胡子微微上扬,旁人若是瞧见了定要怕他一下子从梦中笑醒了。然而除了他这一晚所有人都没有睡好。 时至六月,天变得太快都有人都措手不及。 不雨棠梨满地花(九)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乌国再次起兵,距离上一次不过短短半年。这次的战术仍和上次的一样,乌兵在边疆驻守了三五天了毫无动静,只是头一天过了边界线颇有挑衅之意。 头两天朝中还人心惶惶的说要派兵此刻又没了消息,皇帝觉得这乌国就是这般不成气候总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便也不再理睬。 要说皇帝,近日在朝堂上已经不再发表什么了,常常是粗略的翻一翻奏折就合上了,所有事务已由南王处理。 宋子澄这事过后皇帝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贪图享乐,骄奢淫逸,不,也不是,是在见了梨吟以后。 机缘这个东西有时真是难说,前几次见着她也没有仔细看,她低着头他便只把她当个孩子来看,偏偏那日他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时见着了她。 有些奇怪又不被谅解的情愫来的就是这样突然,就像是古寺里的钟声,突兀又骇人。 这时他倒像是得了新生似的,忘掉了前尘往事,偏就记得这女子的一抹惨淡了。 宋子溪昏迷几日了但一直不太安稳似的总是皱着眉头,梨吟除了那一日后没有再去看过他。 一来南王在府上住下了,那日埋怨的话说来分明就是不愿她再见宋子溪,二来腹部的伤还未好一直卧床休养着。 偶尔她也会想起那个孩子,但那又能怎么样呢,总是没福分才有了今日。 “从前怎么没瞧出那丫头也是个记仇的人?替你说她两句还过分了?想来是你平时太宠了吧。”南王冲眼前的人说着,但这人并不睁眼只是眉间抽搐了两下,不知是不是听见了。 说起这事来南王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王妃,温顺归温顺但总归是少了些什么。 少了什么呢?他想了一会才明白人真是奇怪,从前那丫头温顺的时候只觉得王妃不如她温顺所以格外的疼爱她,可如今那丫头变得斤斤计较起来自己又觉得王妃不如她灵动可爱,说到底爱的还是这个人罢了。 再回头去想刚刚说过的话南王自觉失态,这话语里有的分明就是嫉妒,还好老六不曾听见。他略微有些感概便转过身去,夜深了自己也该歇息了。跨过门槛的时候又回过头瞧了一眼弟弟,说到底,他终归还是羡慕的。 府上倒是有客房,可人手不够也没有人打理便被荒废了,南王将就着住在了书房。 南王寻思着弟弟的病也没有多留意,一不小心就走到了梨吟那。 烛火还没熄,他看不见她,可他能想到她的模样,定是锁着眉头抿着嘴唇的,她向来不就是这样。 她像是落水的刺猬,潮落了她的刺自然也就出来了。 按理说,南王妃应该过来探望一番才是,只是独独这件事上南王妃耍了性子。她不愿见梨吟,始终不愿意,虽然她明知南王会留在西王府多多少少有她的原因。 她有时也害怕,她怕自己的丈夫会爱上别人,可那又有什么办法,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没法阻止,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夜里有风漏进了门缝里,烛火灭了南王才转身走了。这背影未免太过沮丧和落寞了。 梨吟已有几日不曾睡过好觉了,伤还未好夜里又常常梦见那个逝去的孩子,不是疼醒便是哭醒。 她也有几日不曾说过话了,丫鬟端了药她便喝药,丫鬟端了饭她便吃了饭。夜里烛火一灭她便惊醒了,这一次倒是没有孩子,只有宋子溪一直喃喃着“你不爱我”。 她坐了会便掀了被子,南王的埋怨,身上的伤早就不记得了,她就想瞧一眼宋子溪,只要确定他还活着然后告诉他,其实我很爱你。 没能到宋子溪那她便迟疑了,他们之间似乎已经不比从前了。那些裂缝忽然就出现了,慢慢的越裂越大,她不知道它要裂到什么程度。 梨吟立在树下,此时已是盛夏,枝繁叶茂的将她都罩在了阴影里,她瞧着瞧着泪水就落了下来。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走到今天这一步,说来实在有点委屈。宋子溪这个人埋在了她心里,落地生根,越扎越深。 腹部的疼痛感传来梨吟才想起刚刚自己走的太急,她想想也觉得自己有些傻,人都没见着,哭个什么呢? 一路扶着走回去时已经疼得额头生汗了,好不容易躺了下来才略微舒坦些。微风拂来,额头变得凉凉的,脸颊都有些麻木了。 第二日丫鬟进来时才发现她的伤口裂开了,血流的嘴唇都白了,丫鬟慌慌张张的叫来太医时,她已经晕了过去。 宋子溪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的梨吟化成一缕烟,他就要握不住她,她渐渐的消失在他的掌中。 他像往日的每一个清晨一样醒过来,下意识的将手臂向里收了收,往常梨吟都枕着他的手臂,他一醒来便情不自禁的将她向自己的方向靠一靠。 今日忽然手臂就空了,他惊坐起来,之前的记忆涌上脑海。 他的心突地一下沉到了谷底,眼前蔓延的都是血红色,他宁愿自己不曾醒来。他像是做了个长长的梦,久到他浑身都睡的僵硬了。 宋子溪再见到梨吟时有恍如隔世的错觉,他们似乎许久不见了,上一次见她已经记不清了。记忆里的她好像就是这样低眉顺眼的收敛着又好像不是这样。 许是太久太久没有这么清醒了,他盯着她移不开眼,那眉眼似要刻进他心头似的。她的唇微微抿着,他忽然像看她笑的模样,他不记得了,实在不记得。 说来好似有些残忍,她绝少在他面前笑。罢了,还是不去想为妙。 一念起,一念灭。 一介将军心思竟也这样百转千回,不知世人若知该何如戏谑。 太医说失血过多这命不知还保不保得住,他和南王都沉默着,太医住了嘴不敢再说什么严重的,再说只怕难自保。 南王着实是心累的很,这一月来两人接连着病了,他受的惊吓也不小,整夜整夜的休息不好也是常有的事。 他抬手捏了捏鼻梁不愿再去想,她分明是不想活,不然伤口哪里又会裂开,又何至于失血过多? 太医弯着腰一直不敢抬,僵持了许久宋子溪才突突的笑了。 “不会的,她不会离开我的。”说着转过身去不再瞧太医。 他捏着梨吟的肩头搂紧了她,她瘦了很多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堆白骨一样的空虚。他被自己这个设想吓了一跳,她不会的,她有血有肉,她活生生的在他怀里。 太医见他将梨吟抱得太紧了正要上前劝阻却被南王拦了下来,南王摆摆手挡住了太医的视线。太医识趣的告退了,这姑娘眼瞧着也活不久。 辛历七月廿十三,乌国进军报年前之仇。说是报仇其实也不过是乌国自食其果罢了,这借口太虚伪,两国百姓敢怒不敢言的。 皇帝的丹药制的正在兴头上哪里还有空顾及战争一事,兵符交了南王西王便再不理朝事。众人以为皇帝交了权是要退位的意思,可皇帝眼中哪里还有皇位,反正这江山横竖也难是姓宋的了。 他不过是算计着等宋子溪上了前线,他就要抱得美人归了。这年头刚起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违背了伦理了,可如今那女子已是让他走火入魔了。 错过了她娘亲不能再错过她。 况且老六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算不得**。 梨吟昏迷后的第四天宋子溪接了圣旨又要再度前往边疆了,他不能把她带在身边了。不过若是战死沙场是不是也是为你殉情了呢?这样你心中的怨是不是会少一些? 之前她因为刀伤昏迷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还会皱一皱眉头,可现在呢,她毫无血色的板着脸,没有了任何的细微的反应。 他感受着她微弱的气息一时有些留恋,他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可就是想在她身边,立成一座山也是好的。 “早些歇息吧。”南王拍拍弟弟的肩,今日他也是要回府的。 “你回去吧。”南王略略一愣,从前那个孩子一样叫着二哥的宋子溪好像真的不见了,不,是早就不见了。如今留下的这个虽也恭敬,但不在自己掌控范围内了。 他莫名的开始慌了。 但他随后又释然了,彼时的想法不免有些令人不齿。 说不定,今日就是最后一次见那丫头了。他放慢了脚步又回头瞧了一眼梨吟,不是他不伤心,只是他也觉得这丫头不会死。 晚上那一剂药喂了将近半个时辰,刚刚喂进去一炷香不到又吐了出来。衣襟弄脏了丫鬟忙找来她从前的衣服,宋子溪轻轻的笑着,我来吧。 丫鬟愣了愣但还是把衣服交给了他。 他怕她着了凉关了门窗替她换衣服,丫鬟拿来的是略新的一套衣服,记忆中好像是去年陪着自己去避暑时做的。 也不过一年都未到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他更怕的是天人永隔,所以此刻看来好像也不是很糟。 米白的裙襦外是一件草绿色的纱衣,映着衣服上淡淡的梨花纹路看得他有些难受。她其实不是很喜欢梨花,她最爱的花该是海棠才是,她说她应该像海棠一样明明白白的活着。 “娘亲给我取名梨吟必是极喜欢梨花的,娘亲必是将梨花开的声音听做是梨花的吟唱,你看,娘亲是有多爱它。既是娘亲爱的那也必是我爱的,反正花嘛,都差不多就是了。”他还记得她说这话时望着天边巧笑着,他脑中略过一句词“北方有佳人,倾国又倾城。” 话这么说可她见着漫山遍野的海棠还是会两眼放光,二哥说她是刺猬,他瞧着也有些像。从前同父皇太子去猎场的时候刺猬他必是不猎的,若是遇见胆大的刺猬他还要愣愣的瞧着笑着,旁人只当他傻也不置喙。 从前这裙子分明就是合身的,衬得她纤纤细腰不盈一握,单薄的肩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可今日这衣服却大的明显。 腹部仍用纱布裹着,厚厚的一层,但他却仿佛仍能看见淡淡的血色。他扶起她将她的手轻轻的放进纱衣的袖管里,她身上微弱的香味不断的传来,他好似有些醉了。 他将换下的衣物叠好却发现了她一直随身携带的木梨花,这样的情节叫他不能自拔,他沉思了许久才将其放入原先的荷包里再别在了她的腰间。 这女子向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心旌动摇,第一次心动第一次明白男女之事好像都来自于她。 这真是个令他不能忘怀的女子。 除了她谁也不行。 宋子溪一守便守了一夜,她仍是板着脸,没有动过。今日天气不错,阳光照在梨吟的脸颊上显得她的肤色格外的白,皮肤透明的能看见青色的经络。 他抬手想抚一抚她的脸可他怕这一碰她就要碎了,她这透明的样子令他害怕极了,她就像是他梦见的那个样子就要化作一缕烟了。 等在回过神来时马已经出了城了,他好像连一句等我回来都忘了说。 第二日西王府就出了事,西王衣不解带照顾的女子被人掳了,凶多吉少。消息走得慢,南王西王那便都还不知情,皇帝得知后是雷霆大怒。 好不容易老六走了可以把她接进宫了人又不见了,这叫他如何是好。皇后近日倒像是看破了红尘整日埋在了经书之中,后宫之事更是不闻不问。那几位从前得宠的嫔妃自皇帝回宫以来都不曾传召过,敬事房的人嚼舌根子说皇帝是不行了,话到了皇帝那他也只是一笑而过。 如今这时候丹药比较重要,他的确是不太行了,可这丹药就能让他重回壮阳之时。不过和梨吟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位炼丹药的道士,这道士一向神秘也不知他这次是出游了还是真的拐走了那女子。不过,他为什么要拐走苏梨吟? 今风第二日便来报了这消息,宋子溪也不急着问。认识梨吟的人不多,跟她有仇的更没有,那么…… “谁带走她的?” “临书。”今风略觉不够又补了一句:“他们一离开王府我便来了,听残负责跟着。” “知道了。”今风离开的快并没有人看见,宋子溪当然知道是谁带走的梨吟,可他并没有见过那人,仅有的描述也是从今风听残那来的。 不过他相信他是个君子,单是他们去边疆那几月他对梨吟的照顾他就知道他是个好人。 刘见贤估计是早把她忘了,可自己父亲瞧她那眼神他还是明白的。父皇自回宫后就不太对劲,自己一走估计又是事端所以留着今风听残守着她。 临书是谁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从前没有想太多,后来回头想想其实破洞百出,再加上那人对自己府中消息的知无不尽,他便明白了。不过那人的底细他还要在调查些时日才能确定。 到底不再身边,宋子溪从那日起便越是沉默了,南王自然也是知道这事的见他不开口也不好多说,只等着再过几日到了边疆冲锋陷阵了再说。 今风连着来报了好几次了,每一次他都更思念她一分。 那个道士原来就是蛊仙,不知道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看样子那个人对他很恭敬。 那个人是乌国的驸马,娶得邬宝鸢也是个狠角。 那个人叫顾修慎,会医术看样子是蛊仙的关门弟子,只是听说十多年前就将他放在了乌国皇宫,不曾过问过。 苏姑娘已经进了乌国境内,估计后日就能到乌国皇宫了。 苏姑娘似乎已经醒了,临书带着她上过街。 苏姑娘恢复的不错,略微胖了些,眼睛也有神了。 他们进了乌国国都了,只是蛊仙不见了,跟了他一段路被甩了,身手不错。 苏姑娘似乎不愿意进宫,他们在城中呆了五日,顾修慎亲自来接才跟着进了宫。 乌国皇宫的地形 属下尚未熟悉不敢贸然进入,只有等来日再探。 宋子溪笑着摇摇头,说不怪你就让他走了。 顾修慎已有了家室为什么还要将梨吟接进宫呢?邬宝鸢也不像是温婉和顺的女子应该不会允许自己的丈夫带个女人进宫啊? 梨吟的病应该是好的七七八八了,蛊仙的医术世人皆知,这一桩心事倒像是可以放下了。 听闻她不愿进宫心中自是一片酸涩,不知道她醒后有没有找过他,不知道有没有想他,不知道她现在在宫中过得怎么样。 但愿顾修慎是存了爱护她的心的,如今这仗打的昏天黑地的,他顾修慎若是敢拿梨吟来威胁他,他必是要血洗他乌国的。 战场上的杀戮太多了,饶是他这样心软的人也有些麻木了,死去的人太多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缅怀这些了,他只希望这一仗快些打完他好早些接她回家。 疲惫的身躯再听见她的消息时又会精神抖擞起来,他一直靠着她活着,她今日笑了他便能多斩杀几个敌人于马下,她今日病了他便觉得他要快马加鞭的去到她身边,一刻也不能停留。 “报,将军,敌人偷袭我方粮草,后仓起火。” 帐外的确是有一片火光,自地下一直蔓延上了天,烧的人心中一阵心惊。 不雨棠梨满地花 (十)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梨吟醒来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腹部的疼痛感了,除了头有些昏其它并没有什么。 “苏姑娘,还记得我吗?”临书端了药进来她才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她的屋子,她记得临书,但她不知道他是谁,她只觉得他很眼熟罢了。 梨吟略带迷茫的点点头,临书笑笑不说话,把药递给她。梨吟瞧着他望了一会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是昏迷中腹部的疼痛是真的太深刻了。 “醒的倒快。”中年男子说着迈进客房,他续着长须,眼圈深陷,不像是中原人。 “我就救得你,你就这么没礼貌的瞧着我?” 梨吟不好意思的埋了头,低低的说了声谢谢先生。那男子听完后捋着胡须笑了,这丫头看样子是全好了,不枉自己和那小子师徒一场。 梨吟不太敢抬头瞧他,他的脸瘦而黝黑,一双眼睛格外的精神,棕色的眸子看的梨吟有些慌张,她莫名的害怕这样深不见底的眸子。 蛊仙知道她怕自己心下略微有些不爽,但也不再说什么止了笑就出去了。没心没肺的样子跟那小子如出一辙,哼。 “姑娘,先把药喝了吧,那是……是顾先生的师父。” 这一句顾先生把梨吟的记忆都拽了回来,是了,顾修慎会医术。那自己不再西王府究竟在哪里? 梨吟没有再问接了药便喝了下去,药跟顾修慎当时配的有些相像,也不知道是治什么的,好像有雄黄酒的味道。 “我们要去哪里?” “顾先生那里。”见他坦白梨吟也不再多说什么,她不明白状况,到底宋子溪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到底顾修慎是派人把她劫了出来还是宋子溪拱手相让的? 那临书又到底是谁的人? 梨吟抬眼瞧他,眼神中正不像是心虚的人。临书见她一脸疑惑只有补充道:“西王回边疆了,顾先生说姑娘一人留在京都不安全。”说完便走了。 不安全?所以呢?顾修慎人呢? 夜里气闷只有起床开了窗,忽然院里有黑影闪过,看背影似乎像是今风。今风的肩受过伤,所以总是一边高一边低的,但又是习武之人,所以不仔细看也不明显。 他既派了人来又怎么会不出现呢,想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也许在他心里她也没有那么重要。 离开他一段时间也好,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失去的孩子,一个骗了她十年的谎言和一个丑陋的伤疤,还越得过去吗? 说到这她忽然退至屏风后撩起了裙摆,那道疤仍在那提醒着她从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伤口已经结痂了,不再疼了。 她不愿再看放下了衣摆就上了床塌,这是间最大的客房,床榻大的梨吟有些不习惯,她几乎只睡了个边角,身边空落落的。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可回忆还是涌了上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自己傻被骗了又能怪谁,再说这十年来他对自己并不薄。 可他既然爱上了自己为什么连句真话也不肯说? 之前的谅解和原谅的措辞又被推翻,心里颠来倒去的她也就睡去了,只是睡得不好总是梦见他战死了沙场。 走到第三日时梨吟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里好像是……乌国的都城? 顾修慎会在这里吗? “临书,你们要把我带去哪里?”临书支吾了半天也不好回答,抬眼求救似的望向蛊仙,蛊仙不理他们继续打着坐。 梨吟转头又望向临书,他只有抱歉的笑笑。 不行,这样不是办法,一定要弄明白这到底是要去哪。昨夜里落了雨,梨吟装着受了凉似的非要在都城住下,临书不敢怠慢了她只有去请示了蛊仙。 蛊仙斜着眼笑了笑,看的临书浑身一震,张了张口又不知说什么。蛊仙阴晴莫测又精通用毒用蛊,苏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难辞其咎啊。 “姑娘比较娇贵,顾先生在时就这样。” “这丫头也不能编点好的借口,走吧,我去瞧瞧。”临书见蛊仙笑了便松了一口气,到底是有师徒情分的,抬出顾先生语气就软了。 不过梨吟锁了门说是睡了,她有点害怕蛊仙,他浑身散发的都是腐朽的气息,让人不舒服。 蛊仙哼了两声就走了,早知道当年就不救她了,这丫头一点也不知恩图报,但谁叫唯一的徒弟喜欢呢,做师父的亏待了他这么多年这次就算还清了吧。 蛊仙也不急着带她进宫便由着她去了,心急的反正不是他。正好许久不来这,到处转转。 梨吟想过逃走,可她既不能舞刀也不能弄剑,又不认识路怎么走?唯有等着。还好,等到第三天顾修慎就出现了。 她叫了声顾大哥便不知声了,她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所有的疑问和质问的话好像都被消退了。 “跟我进宫吧。”顾修慎已经没有了几月前的轻佻,想了想又补了句“我没办法解释。”梨吟想问的话又憋了回去。 虽说认识顾修慎并不久,可她知道他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他没有害过她,她应该相信他。 梨吟点点头,顾修慎上前来擎起她的一撮头发笑了笑,“师父到底是师父。” 他靠的有些近梨吟莫名的有些紧张,顾修慎的脸很干净,那双眼睛仍旧熠熠生辉着,梨吟一时顿住。 “走吧。” 乌国皇宫不如适国的秀丽但却比适国的雄伟些,严肃的梨吟有些喘不过气来。适国有的亭台楼阁乌国统统没有,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房屋,一座接一座的。 所以这里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 顾修慎朝着梨吟笑了笑,眯着眼睛向她靠了靠,“小梨花。” 她疑惑的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然而他刚要说话时,有人大叫了声“姐夫。”梨吟向后一看怔了怔又恢复了原先的表情,只是这故人未免来的太突然了。 “你没死?”茉莉睁大了眼睛想将她瞧得仔细些,可她瞧得不能再仔细了,她没死,她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说话呢。”顾修慎显得有些不满皱着眉训斥着,梨吟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便不再多说。 茉莉瞧见两人拉扯略微有些不爽,哼,这女人抢了宋子溪不算如今还要抢姐夫?也不知道姐姐知道了没。茉莉想着两人就已走远了,从背后看去果然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深色的城墙映着两人的影子一路追随过去,他们单薄的背影在一起显得有些萧条,茉莉微微一怔,他们倒是有些像。 茉莉一直瞧着他们消失在窄巷的尽头,邬宝鸢上前拍了一下才使她回了神。 “姐姐?刚刚……” “外头风大了快回寝殿吧,早些休息。”邬宝鸢避而不提刚刚两人的事,乌国女子向来直爽,于她而言这样逃避的时候还真不多。 成亲已有一月了两人一直相敬如宾,顾修慎连从前那样戏谑的话也再没对她说过,她一时觉得有些委屈,怎么成了夫妇后话倒比从前还少了? 今日他知道师父回来了便执意去接,没想到她还活着。认识他十年没有见过他这样耀眼的目光,他这一眼似要照亮了苏梨吟整个生命,其余不过灰白。那这一眼要是属于自己呢? 茉莉到底还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那为什么不说给她听呢,毕竟她应该是她唯一可以诉说的人。算了,这样悲凉的情事自己慢慢化解就好,何必苦了听的人又揭了自己的伤疤。 夕阳洒在琉璃金瓦上刺得梨吟有些不习惯,她一向不太喜欢金碧辉煌的东西,西王府那样简陋质朴就很好。 她秀眉一拧顾修慎便见着了,怎么了? “没事。” “不喜欢?”梨吟没想到心思被他看穿腼腆的笑了笑。顾修慎想要拍一拍她的头伸出的手却缩了回来,这里还是乌国的皇宫,不要落了把柄才是。 “呦,妹夫这是哪里领来的美人儿,怎么驸马府还没建好就急着收人了?”迎面来了一人边说着边慢条斯理的打开了手中的折扇,轻轻的在胸口摇着。 此人穿着一身金蟒居高临下的瞧着梨吟,梨吟也不畏惧的回望过去,乌国和适国同属中原,习俗也是相近的,这人必是太子无疑。 太子对自己一向如此,顾修慎冷笑两声将梨吟藏入身后。 “皇兄同是男人知道便好,修慎赶着回去,先行告退。”说完便牵着梨吟走了,太子的神秘一点也不亚于自己的师父,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对于这种人未必斗不过,只是没必要,利益并未有冲突。 “顾大哥,你成亲了就不要牵着我了。”先前茉莉那一声姐夫叫的她并未听清,如今这一句妹夫她可是反应过来了,说着便挣脱了他的手。 只是没想到茉莉居然是个公主,那为什么缠着宋子溪似乎就有些不言而喻了。那宋子溪现在怎么样了,茉莉有没有从他那得到了什么机密呢,他在边疆过得还好吗? “小梨花,你自己也说了我是你大哥,还是你心里其实很介意我成亲了?”顾修慎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便被此时的戏谑代替。 “你知道……”梨吟垂下了眸子不再看他。 “我知道什么,知道宋子溪骗了你,知道他们算计了你十年,知道你这十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还是我知道你为他怀了孩子他却选择了救他的父皇而不是你?”梨吟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世上只有你这个傻丫头不知道。”顾修慎没能忍得住将她拥入了怀里,这丫头以为没人知道她的疼她的痛,其实他一直在替她分担着。 此前膨胀的心忽然像被扎了个洞似的,所有的眼泪都要跳将出来止不住。原来这世间是有人替她背负这些忧愁的,原来和宋子溪的爱慕中还是有不公平存在的。 她埋在顾修慎的胸口,泪水沾湿了衣襟,“我不怪他骗我,可是他不要孩子,他凭什么不要,孩子是我的,是我的。”她抬手揪紧了他胸前的衣料,牙齿咬的下嘴唇要渗出血来。 原本还想再说什么的顾修慎一时失去了说的兴致,他沉默着等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她不怪他,那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不过即使这样也阻挡不了他要报仇,梨吟可以原谅一直原谅他却不能。他之后镇定下来才知道邬宝鸢这是骗了他,她并没有给她化心粉。可成为乌国驸马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不是吗? 他抬手拍拍她的背,她便晕在了他怀里,他抱起她快步走进了为她安排的卧房。伤元气的事她还是少做为妙,况且这泪水是为宋子溪而流的那便更伤元气了。 邬宝鸢自是见着了,心里莫名的有些堵得慌,可她也知道他对她才是爱情,她强留他在身边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情愫? 前方战事吃紧,适国虽然善用战术但乌国来的凶猛不得不败下阵来来。粮草倒是够撑上半月,但战士们已经疲惫不堪没有了士气,那是兵家大忌。 宋子溪的眼已有几夜不曾阖过了,一里外尸体已经堆积如山了,没有多余的人手去处理只有搁置着。 有些亲人也在大军中的便连夜冒着雨去将他们埋了,但大多数的都是没人认也没人埋的。 他一闭上眼便都是那些将士们的面孔,一张接一张的浮现,他的心一直安不下来。 “将军,雨下的太大了,那些将士们怕是要成孤魂野鬼了。”副将叹息一声便静了下来,屋外都是瓢泼大雨的声响。 “回吧。”宋子溪冷冷的发号着施令,副将不再多语作了揖便出去了。 他何尝不心疼那些将士们,他何尝知道会有今日的下场,这生灵涂炭的场面绝不是他想见到的。 这些将士们就像他丢失的那个孩子一样是他心中的刺,他们都被人硬生生的拔离了心窝,他又何曾好受?如今梨吟也不在身边了他只觉得心力交瘁。 此时又响起了雷声,宋子溪浑身一颤跑出去。南王正要进账见他跑出去赶紧跟了上去,“这是做什么,嫌死得不够多吗?” 然而宋子溪却像充耳未闻似的一路跑向了乱葬岗似的战场,南王想起他前段时间的癔症不免心慌,不会是病又犯了吧? 他徒手挖着潮湿的土壤,一下又一下,南王见他停了下来赶紧上前替他撑着伞,他全然不知的专心刨着土。 挖了有一会他又将一具尸体放了进去,南王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放了伞跟着他一起挖起来。 老六对生命的尊重不得不令他惭愧,他们许是都被战争麻痹了心,战士也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他们不能置之不理。 “是我没用,我的错,我保不了你们保不了自己的孩子,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南王看他一直反反复复的道歉心里一怔,老六还是那个老六,那么之前的不自在又是因为什么呢?大概自己才是变的那个人吧。 夜里的雨大将尸体冲刷的很干净,哥两徒手挖了一个接一个的深坑轻轻将这些并肩作战的兄弟放了下去。 雨一直下到了第二日晚上,宋子溪和南王废寝忘食的挖了整整两日所幸将所有牺牲的人都埋了下去,其中不乏很多乌国的士兵。有将士们瞧见了回去传颂了一番赢来了适军的一片喝彩,士气大涨。 第三日天放晴了宋子溪却晕倒了,南王照顾了两日也病倒了。前线形势大有好转,乌国两名大将军已被斩杀,乌军又退到了原先的驻扎地,眼见就要柳暗花明了。 消息传到了乌国朝中,皇帝大为震怒,一纸令下将顾修慎派上了战场,邬宝鸢封为大将军奔赴前线。 梨吟一早又上了路,不过几日罢了不知又要辗转去到哪里,不过幸好她不喜欢这里。顾修慎思略再三还是把梨吟 带上了,虽说战场危险,但她在这似乎更危险。 茉莉吵着要去,邬宝鸢知道她小孩子心性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不消三日这一行人便到了乌军驻扎地,顾修慎将梨吟安排在了边城的农妇家中由临书照顾着。 他还是不敢赌这一回,他不能忍受离别和忐忑了。每一次她离开他好像都要遭遇灭顶之灾,他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及时赶到,所以他不能让她去见宋子溪,绝对不能。 然而囚禁她他又不舍,那就只有这样了,能瞒则瞒。她并没有来过乌国边城,只要没人告诉她这里在打仗,她就不知道宋子溪在这。 临书领了命便时刻谨记着,找了个哑妇家里住着,不向梨吟泄露半句。 但梨吟也不是木头人,她自然知道自己被囚禁了。顾修慎一直不露面她连质问他的机会都没有了,那她只有等着。 临书也不让她出去只说这里风沙大对她的身体不好,梨吟也不反抗实在闲的时候便坐在院落里,握着木梨花想着远方的人。 不知他在边疆可还好,前几日一直梦魇说他病了病的不轻,满手的血还一直说胡话。这一梦便将前世怨都给打消了,她再也怨不起来他了,只要他好好活着。 等了几日也没有见着顾修慎,临书嘴里也套不出半句话来。老妇人倒是很和蔼,只是中年丧偶,老年丧子,如今孤身一人又哑着显得有些落寞。 梨吟来这已有四日了从不曾与她交流过,临书似乎也不曾,她便更是疑惑了。然而不出两日,梨吟便明白自己身处何方了,她听见了近在咫尺的炮声。 那炮似乎是擦着她的耳朵过去的,临书拉着她趴下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你不准备跟我说些什么吗?” “定是王爷又赢了,已经打到了这个村寨必是要胜得。”临书见瞒不过去了便实话实说了,顾先生交代过,不管怎么样保住苏姑娘的命才是首要的。 炮声响了半日便停了,村里的人都走了,哑婆婆拉了她一起逃亡她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她不离开,她要在这里等着他,等他来接她。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